蘸月色的河流在荒原上银钩铁画蜿蜒挥洒,写不尽这亿万年地质更迭的篇篇史诗。
我还不习惯长时间待在帐篷里,加之出远门的莫名兴奋,我坐在刮着夜风的草原上惬意地仰望星空,那份清明与澄澈在城市难得一见。扎西拿个火盆撮了一盆炭火出来放在我前方,又用火钳加了几块干牛粪,温暖的火苗便蹿了上来。“草原的夜很冷,烤着火就不怕了。”扎西笑着说,火光映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很有油画感。他端过两个花盆似的大碗:“喝点酒吧,暖和!”我爽快地笑笑也不推托,来草原早就想尝尝正宗青稞酒的味儿了。
自从把火盆端了出来,冷风中的小格林立刻就注意到那温暖的感觉了,在黑暗中那份光亮是如此醒目。小格林对火一无所知,记忆中只有太阳才能给他这种温暖光亮的感觉,就像每个动物都对太阳充满着神秘感和好奇心一样,那闪动的光芒巫术般令他神魂颠倒。他一门心思地注视着那篝火,随着篝火迎风摇曳,他的眼睛也跟着一张一合。太阳可望不可即,而眼前的这个就像太阳碎片般的光亮似乎可以触摸到,在这寒夜里靠近那温暖是多么幸福的感觉啊。格林再也按捺不住了,梦游般朝那光芒闪烁的迷人东西走去。
“格林,不许去,那是火!”我看格林神色不对赶紧提醒。
“火,火……”格林脑子里梦呓般回响着我的声音,火是啥子喃?他犹豫着停脚,歪着脑袋痴迷地看着那个叫“火”的东西。天啊,他觉得那是生命中最迷人的东西,他像一只趋光的小昆虫般继续前进。我一把抓住格林的细脖子:“你不要命啦?!”眼看离火堆只有不到三米远了,格林的光明之旅却突然被我阻断,他火冒三丈,挣扎着偏要去。我很生气,死死地抓住他:“不准!烧死你这小笨蛋!”
“不准”是格林最早明白的词语之一,但这个词对毫无狗性的狼来说只是个建议,照不照做完全得看他的心情。可“烧”是什么意思?格林不明白,不明白就一定要弄明白!狼是相当好奇的动物。那像鲜红舌头一样蹿动的活物魔咒般召唤着格林,令他神思恍惚。格林更加玩命地反抗我的阻止,一遍一遍“飞狼扑火”!我几乎按不住他。
野兽不是天生怕火的吗?但从格林这么痴迷的状态看来,似乎某些惧怕也并非生来就有的,没有认识就没有恐惧。如同格林第一次对水面没有认识就大胆“走”上去一样。自然界中的野兽或许见识过夺取无数生命的森林大火,因此畏之甚深,并且通过他们的语言和教育把这种畏惧感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让那些没有经历过火的野兽也对火敬而远之。
然而格林的身世特殊,没有人能言传于他,那就只能身教了。想起格林第一天来草原就纵身往滚烫的肉锅里跳的情景,我狠下心让扎西夹一块炭火出来,让格林体会一下,他只有真真切切被烫到过一次才能明白我为什么阻止他。
扎西小心地从火堆中钩出一块小炭火,夹起来看看还是觉得太大了,翻来找去终于刨出一个烟头大小的小炭渣,夹起来小心地放到格林跟前半米处。格林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眼前从“太阳碎片”中找出来的晶亮的小光点对他而言就像星星般璀璨夺目。格林挣脱我,一扑而上!“哧”,一瞬间格林被烧麻了,这一直诱惑着他的光亮凶狠地抓住了他的舌头。格林惊叫着甩出嘴里的炭渣却甩不掉那揪心的疼痛,这是在他最敏感的部位遭遇最特殊的痛。格林受惊的心狂跳不已,巨大的惊恐令他的好奇心彻底消失了。
水,格林本能地找水!他一头扎进我身后的大碗里,那水有种酸甜的异味,但管他呢,狼从不讲究品味,只要那冰凉的水能减轻舌头的灼热感,他就用炙烫的舌头一遍一遍卷起水来狂吞猛咽!几十秒不到两个大碗里的水都被他舔光了。然而这是他今天犯下的第二个错误——那是我们的青稞酒。
我和扎西面面相觑,静待下文……
两个酒味十足的饱嗝之后,格林的眼神渐渐对不住焦了。本来就大得不协调的脑袋此刻更变得异常沉重,几乎要把小身体坠翻。狼眼睛里开始现出几条血丝,如果不是一脸的狼毛掩盖,他此刻一定已经满脸通红了。格林的舌头一直挂到胸口,清淋淋的口水牵着细线往下滴,胸毛湿了一大片。格林咧开嘴憨痴痴地笑着,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这家伙的行踪更加飘忽不定,左边横着走三步,又倒向右边横着走两步,猫步和螃蟹步交替,他似乎也努力想站正走直线,可四条腿就像水母的触须一样软绵绵的不听使唤。终于,他一个趔趄倒进我怀里,醉眼迷离地望着我一个劲儿地傻笑,然后就没什么大动静了。
“醉了好,不知道疼了。”扎西乐坏了,“我们恐怕是第一个看见狼喝醉酒的人。”
傻狼,I服了U!我托起格林挂在胸口的麻木舌头,抖了些消炎药粉在舌尖烫伤的地方。
第二天酒醒过后格林又是一条好汉,自己用门齿把舌头上烫起的泡泡刮破,舔了几天工夫就好了,只是他从此再不敢接近那鬼惑的火光。吃一堑长一智,所有的动物包括人都是在好奇中成长并探寻这个世界的。格林从小没少吃过好奇的亏:被画室的马蜂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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