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了力量在呼唤:“如桐,忘记我,就像我曾经忘记你,如桐,忘记我……”
“不……”柏如桐凄厉地叫着,“香如,我要永生永世地爱你,让我再爱你一次,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让我补偿你。我不要忘记你,香如,不要走……”
不仅是法官和陪审团被震动了,不仅是观众与记者被打动了,就连那两个站在审判席上的案犯,也不由自主地跪倒下来,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的叶子。
不知何处有音乐声响起,像箫声又像是埙乐,低不可闻而又缕缕不绝,好似招魂。香如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飘飘悠悠地已经成了一个影子,这影子毫无阻碍地穿过栏杆飘至案犯面前,深深地注视着那两个带给她永不磨灭的伤痛的恶人,清脆地质问:“你们还记得我吗?那一天,就是你们把我打昏,带到林中伤害了我。我的生活从此被改变了,我所有的希望都被你们扼杀,我跳了楼,从人到鬼。我本来忘了这一切,我不愿意记得人间有这么卑劣的事情发生,不愿意相信你们这样的衣冠禽兽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这不公平!但是现在,我来了,我记起所有的一切,站在这里指证你们,指证罪恶。我后悔自己的死太不值得,无论是因为你们的伤害,还是因为爱情的背叛,我都不该选择死亡这条路,不该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应该得到惩罚的是邪恶的人。所以,我站在这里,要你们面对我,清楚地大声地告诉这里的所有人,那些事,你们做过没有?如果法庭宣判你们无罪释放,你们会有勇气从这里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会活得心安理得吗?”
她轻柔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直抵灵魂深处,与她面对面的恶魔亲眼目睹由自己亲手制造的这一幕人间惨剧,再也无法枉视往日的罪行。其中一个犯人忽然崩溃下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捶打着自己的前胸叫着:“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对不起你,是我做的,是我动手打昏了你,是我让他把车开到林子里去的,是我先动的手……我该死,我不是人……”
他的声音的确已经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更像是一个在地狱里煎熬的鬼。他叫得凄厉而森然,叫声里还掺杂着牙齿相撞的磔磔声。
许是受到同伴的影响,另一个顽强与自己意志相抗的罪犯也终于放弃了,他瘫软地坐倒,对着香如卑微地伸出双手,呻吟:“报复我吧,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是我做的,我罪有应得……”
真相大白。
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挥臂高呼:“伸张正义!罪有应得!将他们判刑!为死者伸冤!为死者伸冤!”
我和念儿泣不成声。我看着香如,知道她即将消失。她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与精神来打这最后一仗,为自己讨还公道,让邪恶伏法。香如,你不愧是香如。
香如回过头来,看着我和念儿,她笑了,笑得那么凄婉而无憾。她站在那里,飘然出世,与其说是女鬼,不如说是女神,象征着正直与善良。
我流着泪,知道最后的时间到了,可是,可是我是多么不情愿离开她,“香如……”我叫她,向前一步,然而就在这时,我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就像一阵烟被风吹散那样,忽然就消于了无形。地上,只留下了一件香云纱的衣裳。
“香如……”我凄厉地叫着,扑向庭前。
然而雾冷风寒,哪里还有我亲爱的朋友苏香如的影子?她已经被那团雾那阵风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从今往后,她生不能为人,死不能为鬼,烟消云散,天上地下无觅处了。
“香如……”我嘶哑地喊着,在迷雾中徒劳地挥舞双臂,想再一次紧握香如的手。
然而我只握住了念儿。
她紧紧地抓着我,哭泣着:“红颜,别叫了,香如她,已经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魂飞魄散,香如,我用了那么多的心力来挽留你,想方设法不惜耗费自己的阳气来容纳你,却仍然不能让你多陪我一天吗?香如,别走,香如,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愿与你同在,香如!
我抱着那件衣裳,昏倒过去……
故事到这里本来已经完了,但是还有几句闲话不得不说。
——直到很多年以后,那天在法庭上发生的一幕仍然被人时常谈起,却不能让别的人相信——所有在场的人事后都被洗脑一样,记忆参差,如真如幻,说不清那一切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的见闻。
记者的镁光灯是闪烁了无数次的,可是底片洗出来,除了含混的白雾什么也没有见到。
没有任何影像或者录音可以证明那天的一切是真实发生。
但是犯人伏法是确切的结果。那两个罪犯亲口承认了他们的罪行,其中一个据说后来在狱中得了精神病,今生只怕都要住在精神病院里。
香如到走也没能最终完成那本《流芳百世》,但是画册仍然如期出版了——世间万物,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呢?更何况香如的故事,为这本书做了那么轰动的宣传。
新书上市的那一天,书店中人山人海,据店长说很多年都没有看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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