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从那人头攒动中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或许不能算做面孔,而只是一些意念——那些流芳百世的灵魂也都赶来了,来为香如声援,也是送行。她们的云鬓连着云鬓,衣袖连着衣袖,为香如把守住地狱的门户,助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虽然人们看不到那些死去的灵魂,然而法庭上忽然涌进的大量雾气让人明白,阴间和阳间在这一刻忽然被打通了,天地神明都在关注着这正与邪的较量。
那可怜的辩方律师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专业知识,从伶牙俐齿的大律师变成了一个语无伦次的普通人,他指着香如连连后退,连话也说不完整:“你,你是苏,苏香如?你,你不是,不是死,死了吗?”
“我是苏香如。”香如温柔地平静地清清楚楚地回答,“我的确死了,但是我听说如果没有人证,罪犯就会逍遥法外,我要回来为自己出庭作证!”
香如走近一步,平平和和地问:“你是他的律师是吗?但是律师也不能为了打赢官司就颠倒黑白。你刚才的那些话,完全是胡说八道,是在诬蔑我。我很生气。你那样说话,不觉得有愧于心吗?”
那律师面如土色、腿如筛糠,他已经完全不能回答任何问题,也再没有能力做任何的发问了。我很佩服他仍然有勇气站在那里而没有昏倒,但是我也打赌他这辈子再不敢强辞夺理、昧着良心说话了。
香如对着目瞪口呆的法官轻轻鞠了一躬,又转过身来对着观众席深鞠一躬,仍然用她平和的悲天悯人的口吻温温柔柔地说:“对不起,惊扰了大家,我很抱歉。但是我有话要说,不能不来,如果吓到你们,对不起。”
她那么柔弱、那么忧伤、那么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她长长的黑发、雪白的衣裙、清澈的眼神,以及动人的声音,都叫人忘记这是一个已死的灵魂,只单纯地把她视作无辜的受害者。她是那么冰清玉洁、纤尘不染,让人益发不能忍受恶人对她的伤害。怎能将这样的一个女子与**、与强暴联系在一起呢?
“香如……香如……”忽然之间,观众席上响起撕心裂腑的哭声,那是柏如桐。他正用尽力气,试图挣脱庭警的阻拦向前冲。他一边奋力地挣扎着,一边剖心沥胆地哭诉,“香如,原谅我,原谅我,失去你,我才知道我在这世上有多么孤单,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有多充实、多快乐,可是你离开我,整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空白的,没有意义的。香如,原谅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吗?”
香如的衣裙飞扬,长发无风自动,有越来越重的雾气涌进法庭,将她围护起来。她的形影已经越来越单薄,如真如幻,然而她的目光穿透那迷雾,如此悲悯而无奈。
观众席上有人哭出了声,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替柏如桐求情:“放他过去吧,放开他,让他去见他的爱人!”
庭警忍不住松了手,柏如桐奔过来,然而他的双手穿过香如的身体,于空中交错而过,只抱住了自己的肩——人鬼殊途,今生今世,他与她已经永远地错过,再不可能有一个拥抱的瞬间。这时候,也许他是愿意倾尽自己的所有来换取这一个实在的拥抱吧?然而当初,当初在香如柔弱地向他伸出双手,渴望一个温暖拥抱的时候,是他冷酷地拒绝了她,推她坠楼!为什么,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醒悟?倘若当初他有现在一半的诚意,他们的爱情也不至落到今天阴阳永隔的境地。
我无法让自己同情他,即使从香如的眼中我已经知道她不再恨他,甚至,她依然爱着他,我仍然,无法原谅这个令我失去生平挚友的自私男人!
柏如桐倒下来,绝望地大哭起来。忽然,他抬起头,咬牙叫道:“香如,是我害死了你,如果你不能再回来跟我在一起,那就带我走,让我跟你一起去,天堂地狱,让我们在一起!”说罢,猛地将头撞向法官的桌案。满场的人连同法官都一起惊叫起来,然而就在他已经触到案桌的一刹那,封宇庭及时出手,抓住了他。
“如桐,不要这样。”这是香如的声音,她被裹在那团浓密的云雾中,已经身不由己地飘摇起来,然而她的声音,依然清醒而温柔。她说:“如桐,无论如何,我们曾经相遇、相爱,我不能恨你,因为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否定你,就是否定我自己。如桐,我们曾经真爱过,即使不是一百分爱情,即使不能善始善终,但我们真的爱过。如桐,我不后悔,轻生是我自己的错,不要责怪你自己。我太任性,太不珍惜生命,直到我死后,我才真正了解生命的可贵。如果没有了生命,所有的恩怨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身边所有关爱我的人,包括你,如桐。在这里,我想对所有的人说,要珍惜你们的生命,如果你们曾经像我这样穿越坟墓,经历生与死的历程,你们就会知道,生命才是世界上最可贵的,每一个人,都无权任意处置自己的生命……”
有观众失声痛哭,人们的眼泪几乎要淹没整个法庭。我清楚地看到香如的眼中滴下泪来。香如,她也流泪?鬼不是没有泪水的吗?
我心哀痛,我知道香如就要走了,就要走了。
香如仿佛是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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