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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来得太突然,卫希夷张了张口,发现声音被自己卡在了喉咙里,咬着舌尖说不出话来。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泛上了心头,不同于向戴着斗笠卷着裤脚的姜先伸出手时的从心所欲,也不同于答允他向父母亲友坦白时的理所当然。突然间,只是突然间,在已经答允结为夫妇之后,被再次问及婚期,她突然便生出一股微带惶然的情绪来。
【就要和他结成夫妇了。】这个念头,突然间变得有份量了起来。
手足无措,卫希夷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她一向是勇敢的,没有门翻墙凿洞也要突破障碍的。
不是畏惧,只是突然之间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所熟悉的夫妻,一是父母,二则是姐姐和羽,其三便是南君与许后了。前二者那般和谐美好,到了南君与许后这里,又是另一种模样。她的婚姻,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还好,她不是一个人,只要略带迷惘地转头,太叔玉便自发地替她接话了。陈侯对姜先的婚事并无反对之意,看起来还很焦急赞成,这令太叔玉心情愈发好了起来:“此间事了,便请议婚。”
原本已经议过一次了的==!
不过,可以重新准备,已经让陈侯放心了。
亲不亲,都是自己的外孙,拴到一根绳上的蚂蚱,陈侯对外孙还是很关心的。姜先选择的妻子,一开始并不能令陈侯十分满意。风昊的名字很闪耀,但也仅此而已了。那时候的卫希夷,放弃了中山的领地,离开了师门势力之所在,一意孤行,只有数百士卒,坚持南下。
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希望!
现在不同了,她有自己的国家,南方蛮人是她忠实的盟友,祁叔是她的同母兄长。师门又重新聚拢在她的身边,与虞国也结成同盟。这样完美的联姻对象,到哪里找?
一个人,可以随意喜欢另一个人,无论对方是什么样子的。然而说到婚姻,也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毫无美感可言。
这大概,就是卫希夷的表情忽然凝重了的原因。从敷衍客气,一变而为亲切热情,改变者自己很少能够觉察得到,敏锐的人却是一望即知的。
陈侯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却一无所觉,越看越觉得满意。不似申王新夫人那般惹人生厌,也不像车正那样惹人发笑,与印象中的蛮人全然不同。能战惯战者,外在的许多行为,很难掩饰住侵略性,以及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蛮横。所以太叔玉才显得那样的珍贵。卫希夷果然不愧是和太叔玉一个娘生的,不止相貌出众,行为也不粗鲁。
得到了太叔玉的答允,陈侯比得到了卫希夷本人的保证还要开心:“好好好!阿先也该让他们准备起来了。”
原本定好的婚期后延,放到哪里都该是件大事。然而,在准夫妇要帮助虞公涅驱逐叛徒、收复故国的理由之下,便为所有人、包括宾客与双方所接受了。虞公涅酬谢已毕,也是该考虑将婚姻落实了。
治水,什么时候都能治,没看申王弄了这些年,还没有个眉目么?总不能为了治水,不娶妻也不生子。
太叔玉想的,却又是另外一件事情——成婚是可以的,名份怎么定呢?他不是担心有人与卫希夷争位,而是想,让妹子就此依附于姜先?好像有哪里不对吧?这疑惑,且放在心里,回来与母亲、屠维讨论之后再讲。可没有不经父母而决定的婚姻吧?
得到明确答复的陈侯发现自己忽然轻松了起来,自告奋勇,要襄助外孙娶妻之事。
太叔玉这回明确地告诉他:“总要与父母商议的。”
陈侯大力赞同:“不错不错。”
一直没有机会插口的姜先,抽抽鼻子,隐隐嗅到空气里一种名为“大事不妙”的味道,抢先开口:“还请外祖父代某安抚宾客。”意图将陈侯从婚事的准备工作中剥离出来。
我娶媳妇儿!你们插的什么手?都让你们决定了,要我何用?没错就是这样!说完这句话,姜先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了。太叔玉含笑道:“陈侯长辈,德高望重,安抚宾客比我们更省力。”
陈侯被二人联手糊弄了过去,高高兴兴接了这个将他打发走了的任务。他也算得仔细:先盟友们接触,也是提高自己威望的好办法。待与申王决裂,夺到更多利益的时候,也能多分得一些。
他精明,太叔玉只有算得比他更透!
名份!
谁主谁次?联姻是合作,无论夫妇二人是否情投意合,诸侯间的婚姻,都免不得算清这一步。太叔玉的头脑比陈侯冷静多了,深知在中土,婚姻是以男方为主的,看看他自己的婚姻,看看申王的婚姻,再明显不过的例子了。然而,这个规则套到卫希夷的身上时,便违和了起来。在天邑与姜先议事的时候,这个想法还不明显,待到陈侯插言此事,太叔玉的意识便清晰了起来。
【为什么我妹妹就得跟着你走呢?】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夫妇二人既然结合,必然要有固定生活的居所,但是,以谁为主,就值得说道说道了。若是以姜先为主,太叔玉等人皆变作姜先的附属,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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