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礼,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夜色已经深了,腊月的寒风从洞开的屋门外吹了进来,轩峻的近乎空旷的养心殿里烛影摇晃,隔着一层门板,暖阁里萧焕的轻咳声隐隐约约,一会儿有了,一会儿又像没有了。
我把手放在橡木门上,冷气丝丝从里面透出来,再慢慢渗到心里,蹲下来,我把头埋在臂弯里,眼睛和喉咙都是干的,涩涩发疼,有灼烧的味道。
“我说你……”温热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有个声音传来。
我猛地甩开他:“你也滚,你们都滚!你们一个个都盼着他死,现在他真的要死了,都高兴了,舒服了,称心了?滚!”
“我说你,”那个声音笑了起来,“发簪掉了,你顾及不得仪容,我可不想看人披头散发好像女鬼一般。”
萧千清的声音依旧清雅,清泉一样,泠然动听。
我镇定了一下,抬起头看到他手里真的拿了一支银簪,接过发簪,我道了声谢。心思一片混乱,我木然地把发髻挽好,站了起来。
萧千清踱到殿内的御案前,伸指敲了敲桌面,摇了摇头:“不过是张花梨木桌,材质只算中等。”他转过头来挑起唇角笑了,浅黛的眼眸在烛火下水光迷离,“我衣服脏了,你找身衣服给我换,怎么样?”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点头答应:“跟我来。”
萧千清一时间竟然乖巧听话的像个孩子,点了点头跟上我。
养心殿偏厢里有间小室专门存放萧焕日常穿着的服饰,我点了支蜡烛进去找衣服给萧千清替换。
萧焕喜欢素淡的颜色,因此他日常的便服,大部分都简单素净,萧千清高矮胖瘦和萧焕差不多,很多衣服他都能穿,我挑来挑去,怎么也不愿意把萧焕喜欢的衣服拿给萧千清,最后就抓起一件他饮宴时穿过的绛纱五龙盘领窄袖袍递给萧千清:“换吧。”
萧千清一瞬间的脸色竟然很不好:“你给我拿这么艳俗的衣服?”
“你不是想做皇帝吗?这不是龙袍?提前让你过瘾,不好?”我抬头看他。
萧千清哼了一声:“我宁愿穿这件脏的。”他说着,忽然看着我笑了笑,“你认不认识罗冼血?”
“你知道冼血?”我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就问。
“三尺无华,三生冼血,无金不出,无杀不回,真是好剑法。”萧千清轻笑着,“风远江杀他的时候,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我愣愣看着他的笑颜,那一颦一笑,宛若从画中走来,即便在黑暗里也丝毫不损颜色,我低声重复了一句:“这个事情,是你主使的?”
萧千清坦然点头:“是啊,不止是我主使,我当日也在,那个罗冼血临死前还握着一个白玉扇坠,那是你送他的吧?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呢。”
我吸了一口气,脑中还残存着一丝冷静:“你为什么要杀冼血?”
萧千清随口说着,语气轻淡:“谁让他太不识时务,我想将他收入麾下,结果他只替我做了一次事情,就说他想要退隐江湖。于是我就让风远江去杀了他。”他说着,掩口一笑,“对了,那次让罗冼血进宫行刺咱们的皇帝陛下的人,就是我。我那时还不明白他怎么会答应进宫送死,现在看来,大约那时他就想寻死了……”
脑中嗡嗡的响成一片,他后面在说的是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脆响在斗室里回荡,他仿佛没有料到我会打他,捂住脸看着我,有些发愣。
我从他身边错开,走出房间,把手中的烛台扔到地上。
我是还问这些事情干什么?我之前在意的那些都是什么?冼血是不是萧焕派人杀的?杀了冼血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受到惩罚?杜听馨为什么会对我说那些话?萧焕和杜听馨到底是什么感情?
居然曾经在意着那种事情……真是可笑,已经什么都晚了。
什么都晚了……我突然明白了太后那句话的意思,她说我总归有一天,会想起那些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会想起那些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可是还没有等到我不再年轻的那一天,还没有等我抓住那个以为还能抓住的人,一切都晚了。
寒风吹过空荡荡的院落,卷起地上枯萎残破的树叶,冬天为什么总要这么萧索。
萧焕断断续续咳了一个晚上,我在旁边守了一晚,夜深的时候他让我也去休息一下,我摇头拒绝了,就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沿上眯了一会儿。
朦朦胧胧的,听到窗外好像有箫声传来,很空灵缥缈的音调。一直响了很久,直到天色发白了还没有停下。
早上我从床沿上抬起头,萧焕已经坐起来,半合着眼睛,听飘扬在窗外的声音。
我冲他笑了笑:“不休息了?”
他摇摇头,轻咳了两声,笑笑说:“很好的箫声,楚王是个雅人。”
吹箫的是萧千清?我点点头,没说话。
箫声戛然而止,萧千清推开窗子,倚在窗沿上坐着,他一身白衣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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