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然无声,静到了极处。
转头望着桌上的寿面,依旧是鸡汤素面,上头撒了碧翠的碎葱,因搁久了的缘故,面已经涨糊掉了,原本金黄的鸡汤也已经干了,早已经瞧不出一丝刚煮好时的诱人模样。
她眸子好似被什么遮住了一般,渐渐地瞧不清楚了。一闭双眸,两颗很大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悲凉,极缓极缓地问道:“他人呢?”
木清上前一步,轻声道:“王爷……王爷现在欧姨娘处……”
阮玉瑾上前几步,手往紫檀木桌猛地一扫,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白玉砖上面条染浊,一片狼藉。
木清忙抓住她的手,眼圈泛红,泫然欲滴:“小姐,您这是何苦啊?”
阮玉瑾闭了眼,木然地道:“木清,你退下吧。”木清不依,唤道:“小姐……”
阮玉瑾闭了眼,如受重伤般,似有万种疲累:“退下吧!”
她方才痴坐在榻上,看着那碗长寿面一点一点地凉透下去……她的心亦是,一分一分地死去。
他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她。
他娶她是另有原由的。她心头早隐约察觉到了。可总还是不肯相信,总是觉得他对她,总归还是欢喜的。可现在终于是知道了。
她那日端坐在厅里,他牵了那人的手过来。那人亦着了一身精致的宫装,长长的裙裾拂过澜州进贡的厚毯,只沙沙一点儿轻响。两人这般的逶迤而来,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对人物。
他含着笑对那人说:“静儿,这是你大姐。”
大厅东面是一列明窗,太阳大得晃人眼。她的手隐在丝绫广袖里头,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但那般的用力,居然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痛意。
她也不知道在榻上坐了多久,只晓得自己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连身子也僵硬了。她凄然一笑,缓缓起身,手拿过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默默啜着。茶水已凉,又苦又涩。可这般苦涩,却不及心底苦楚的万万分之一。
百里竣秀,你真的是为其他而娶她的吗?那么真的如此的话,她做什么,他都不会休了她的!
好吧。百里竣秀,既然她这般的痛,身在王府,心在地狱,那么不如就陪她一起下地狱吧!
二十五年后。
她将白玉碗捧到了膳食篮里,淡淡地道:“木清,你送去吧。”
望着午后清清的光线,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晃眼,年华似水幽绵,居然已经这么多年了。她缓缓伸手抚过依旧乌黑的鬓角,成串的步摇珠珞,华贵逼人。
他给她母仪天下的名分,给她天地间所有的宝物……却把她最想要的恩宠一直给了别人。这算待她好吗?
她怔怔地叹气……
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个人死后,他状似疯癫地冲到她面前,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那般用力,似乎就要将她生生掐死。
可是,后来他还是将她放了开去。用力地推开了,任她撞在琉璃屏风上……
她只是笑,盈盈地笑,娇娇地笑,颤颤地笑:“你杀了我呀,杀了我……百里竣秀,你杀了我吧!”他的目光里头有无穷的恨意,转身狠狠地拂袖而去。
她凝望着他的背影,痴了一般。许久之后,低下了头,泪水簌簌而下:“杀了我亦好……”
他既然从来没有爱过她,为何当初还要装出一见钟情,深爱着她的样子。
他既然爱着别人,又何苦来利用她呢?
可是,可是她却这般傻,还为他苦苦遮掩……从不去父兄面前多嘴半句他的不是。
他要皇权,他要大统……好,都好。她都可以帮他……
只是……只是他身边不能有别人,只能有她……
可是……可是他做不到。既然他做不到,那她就帮他做到!
但是到头来,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呢?那人走了,还是有其他人补上的。这世上女子如此之多,她如何能除得尽呢?就算除尽亦能怎样。
阮玉瑾许久之后才从回忆里抽出了神,取过锦榻上的《经书》:“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一切皆空,或许忘了亦好!
忘了,那天是好天,景是好景,她曾对他心意痴绝如似水光阴。
忘了,他对她一切的好,只是要诱她入瓮。
忘了,她曾经用尽力气,只为着他身边只有一个她而已。
忘了吧,忘了吧!一切都忘了吧!
承乾殿。柴义望着隐在暗处的景仁帝:“皇上,夜深了,该就寝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景仁帝许久无语。柴义垂手而站,不再出声。
良久良久之后,只听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朕饿了,把面端过来吧。”柴义顿了顿,踌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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