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京营门前。
看着曾经随他出生入死的旧部,此刻垂头丧气的从营门出来,仓促出发,即日启程,前往数千里外的哈密卫大营驻扎移防,秦梁心中的抑郁之气,几乎燃烧了他。
他不是没想过,身边会被家塞人。
他甚至知道武威公府内,还有他身边的亲兵内,都有黑冰台耳目,却只作不知。
却没想到,连他最心腹的将领,如同家将一般的张勇,都会是太上皇派遣来的人。
恐怖如斯。
只是,张勇这一行动,却将整个武威公府,陷入了尴尬之地。
张勇和秦家实在太密切了,亲密的好似就是秦家之人。
这样一个人,带着黄沙兵卒,袭杀了荣国之孙……
不,即使不用再顶着这个名头,只贾环两个字,就能压的武威公府站不直腰来。
这些年,尤其是近三年,受贾环恩惠,靠贾环得到利益的将门,实在太多了。
贵族封爵,只是身份上的尊贵,实际上只靠皇家那点赏赐,真的过不了多好的日子。
好些粗坯武夫,不善理财,家里的也都是粗手大脚的婆子,虽然多了层身份,日子依旧过的苦哈哈。
全靠贾环,一份银行的股份,每年的出息,就够一家人过上人上人的富贵生活。
嘴里吃的肉,身上穿的锦衣,都得自贾环的恩惠,他们岂能不念贾环的好?
如此一来,武威公府的处境,也就愈发尴尬……
秦梁看向西城,暗叹一声,心中默默道:只求环哥儿能够无碍,早日康复。
想起之前贾环才提醒过他和牛继宗,看好麾下部队,不要出了岔子。
他和牛继宗还笑骂贾环,没想到……
秦梁心中的悔恨,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果然,盛极必衰。
……
宁国府,后宅药室外,站满了贾家人。
贾母坐在中间一张大椅子上,因为暴雨之后,秋气有些寒,所以披了件猩猩毡斗篷。
苍老的面上,满是凄慌焦虑。
与她同挤在一处的,是林黛玉。
贾母尚且悲痛哀伤,更何况林黛玉。
一张脸上神思不属,满面悲切,一缕香魂似已离去,浑浑噩噩……
贾母怀中,则紧紧抱着贾苍。
她此刻无比庆幸,贾环能有一子归来。
心里甚至是在怀疑,会不会是上故意给贾环留一个后……
之前强逼董明月出贾环的伤势后,贾母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被一支大军堵在街道里攒射……
身中三五箭,贾母自然以为董明月在宽慰他。
她甚至都不敢进药室,看看贾环到底成了什么样……
贾母如此,其她人自然也是如此。
不提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之流,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也个个都快哭断了心肠。
薛姨妈、王熙凤、李纨等人,也无不满面悲痛,焦急的看着药室。
菩萨佛祖声,只是等闲,从未一刻停顿过。
贾政和赵姨娘站在一旁,贾政面色激荡,赵姨娘脸上则多了一个巴掌印。
赵姨娘之前疯了一般哭喊着贾环死了,被暴怒的贾母一耳光扇清醒过来。
如今虽不继续哭喊了,可还是眼神混乱……
秋风萧瑟,满堂悲音。
时间如指间细沙,一点点流逝。
暴雨洗刷后的空,格外清明。
西边落日,洒下无尽的红光,落在了贾家众人身上。
眼看就要黑了,药室内已经点上了灯,却没一人出来,连点声响都无。
气愈发凉了,贾政见这一庭院的老幼妇孺都神色悲痛,面色苍白,走到贾母跟前,劝道:“老太太,夜了,回去吧。
等幼娘她们医好了环哥儿,就会去告诉您。
孩子们身子都弱,经不得夜里的凉风……”
贾母闻言,看了眼一日间老了许多的贾政,道:“纵然回去了,又如何能心安?”
不过看了眼林黛玉等人,的确个个面色惨白,便对还在抹泪的王熙凤道:“凤丫头,去多取些斗篷来吧。”
王熙凤哽咽一声应了后,带着两个婆子去了库存冬衣的楼,取了二十来件凫靥裘来。
众人看到这斗篷,一个个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原是贾母极喜欢宝琴,才将这样一件斗篷给了她。
贾环笑贾母气,特意使人去草原草甸海子里,打了好些野鸭子,取了冠毛,一人做了一身,还积压下不少。
众人原还笑他暴殄物,如牛饮水。
此刻睹物思人,却更让人心碎。
贾政看着哭成一团的儿媳,一时间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然而,庭院外的人,却万万想不到,他们于外面,是秋风肃煞,世间悲色尽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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