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问。“明天。”她肯定地说。
恐怕又是一年。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伯方在延庆殿前面跪着。
“怎么回事?”我忙拉他起来。
“太后的凤辇刚走。”他说。
我一颗心当即扑通乱跳,“母后……有说什么吗?”
他低声说:“没有,皇太后来喝了盏茶,说咱们延庆殿的鹤林风露倒是上好的,可是皇上怎么能喝这样浮口的茶?”
这茶不是内局定的吗?有他们什么事?
我进内去看,满院里跪了一地的内侍宫女。
只听到壶漏的声音。
原来已经四更。雪又零星地落了下来。
第二天不用早朝,我在端明殿听大学士吕昭讲唐宣宗皇帝事。旁边是翰林侍读。翰林侍读分两种,有些是朝臣甚至台丞兼任,指点我读书来的,还有像赵从湛,他是宗室子弟,太祖皇帝次子燕懿王德昭的孙子,算起来是我的侄子。
父亲生我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三了,所以赵从湛反而比我要大,今年应该有二十一。
燕懿王德昭,乾德二年出阁。本来皇子出阁就要封王,但太祖皇帝因为他年纪幼小,只授了贵州防御御。直到太祖去世,竟不曾封王爵。他的哥哥早夭,原本他应是皇太子,但是太祖皇帝却把帝位传给了弟弟,也就是太宗皇帝。
到后来因为军变事,他被太宗皇帝斥责后自杀了。有五个儿子。其中赵从湛是嫡孙。
太祖与太宗的事情,没人能摸清楚,太祖皇位不传已经成人的儿子,却传了功高权重的弟弟,而弟弟即位五年内,太祖儿子全部去世。
我有时候怀疑,也许一切正常的话,其实我和赵从湛的位置要换一下?
但这是悖逆,我也不敢过多去想。
幸好赵从湛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在我面前向来毕恭毕敬。
讲到宣宗杀琵琶艺人时,有人来奏:“开封府尹有异宝来献。”
我正听得昏昏欲睡,此时精神一振,立即道:“何不看一下是何异宝?”
那些人无可奈何地放下书。
伯方把朱漆描金的托盘呈进来。
我看见上面躺着的两个钱,银制般明亮,没有方孔。拿在手里看,又不是金银铜铁里的哪一类。
上面有牡丹花,旁边写不知哪国的文字。翻到背后一看,弯弯曲曲的蝌蚪文。中间有个奇怪的圆形图案。忽然间,我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了。暗笑。
开封府尹还在禀奏:“昨日元夕,天降神人,此为神人所留也,据说李家铺子的圆子味惊天人……”
我真想告诉他,那圆子其实很难吃,但也只好生生忍住。
赵从湛在旁边问:“臣下能否一观?”我递了个给他看。
他看了下,抬说:“果然精致,非我朝所能制。”顿了顿,又说:“不过神人倒不一定,大约是异族的钱币。”开封府尹狼狈地僵笑。
这个赵从湛真没幽默感。我心想。
不过那些老夫子倒是找到了话题,开始辨认这是哪一族的钱币,口沫横飞,不亦乐乎。
我也乐得在那里发呆。
又想,今天晚上她会不会来?
难道又会是一年?
上元(三)
一整天都在盘算她说的明天,是真的明天,还是明年?
但是,还是一定要去。
晚上,刚刚有点蒙蒙黑下来,母后的凤辇却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想来和我喝一盏茶。
暮霭跪在那里细细地把去皮的松枝送进红泥的小茶炉,用手掌大的葵扇轻轻送火。茶的暗香云气般舒卷开来。
“郭青宜进宫已经三个多月,皇儿要如何安置她?”
母后轻声问,和茶气一样柔软。
我却觉得利刃在身。
不敢说话。
于是母后也不再说什么。
到月上梢头,映得一地白雪放射出明亮如镜的光芒。
母后起身上大安辇,在辇上她整了下裣袖,淡淡地说:“今日的茶就很好,伯方,你们以后可都要如此伺候皇上。”
所有的人都跪下,恭敬地答道:“是。”
送走母后,想要出去,伯方在门口跪下,不拉着我,也不说话,只是磕头。
伯方比我要高很多,大我五岁,我四岁时他就碎步跟在我身后跑了。去年的惊蛰,若不是他,我恐怕已经冻坏在司天监。
默然无语良久,终于说:“那就歇了吧。”
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悄悄爬了起来,去延庆殿边最丫杈的那棵李树,仰头看这高高的树与高高的墙。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一点紧张,倒是有点兴奋。
象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躲在步天台上等待日出,眼看着天边逐渐翻成明艳的嫩蓝。好象天地间除了我期待的东西,其他烦嚣的一切再不复存在。
外面是一株梅花树,在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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