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四十分就开!那什么,我怎么过那院去?quot;王二急于要过去。
quot;跳过去!quot;祥子看了老程一眼,仿佛是把王二交给了老程,他拾起自己的铺盖卷来。
quot;你上哪儿?quot;老程问。
quot;人和厂子,没有别的地方可去!quot;这一句话说尽了祥子心中的委屈,羞愧,与无可如何。他没别的办法,只好去投降!一切的路都封上了,他只能在雪白的地上去找那黑塔似的虎妞。他顾体面,要强,忠实,义气;都没一点用处,因为有条quot;狗quot;命!
老程接了过来:quot;你走你的吧。这不是当着王二,你一草一木也没动曹宅的!走吧。到这条街上来的时候,进来聊会子,也许我打听出来好事,还给你荐呢。你走后,我把王二送到那边去。有煤呀?quot;
quot;煤,劈柴,都在后院小屋里。quot;祥子扛起来铺盖。
街上的雪已不那么白了,马路上的被车轮轧下去,露出点冰的颜色来。土道上的,被马踏的已经黑一块白一块,怪可惜的。祥子没有想什么,只管扛着铺盖往前走。一气走到了人和车厂。他不敢站住,只要一站住,他知道就没有勇气进去。他一直的走进去,脸上热得发烫。他编好了一句话,要对虎妞说:quot;我来了,瞧着办吧!怎办都好,我没了法儿!quot;及至见了她,他把这句话在心中转了好几次,始终说不出来,他的嘴没有那么便利。
虎妞刚起来,头发髭髭着,眼泡儿浮肿着些,黑脸上起着一层小白的鸡皮疙瘩,象拔去毛的冻鸡。
quot;哟!你回来啦!quot;非常的亲热,她的眼中笑得发了些光。
quot;赁给我辆车!quot;祥子低着头看鞋头上未化净的一些雪。
quot;跟老头子说去,quot;她低声的说,说完向东间一努嘴。
刘四爷正在屋里喝茶呢,面前放着个大白炉子,火苗有半尺多高。见祥子进来,他半恼半笑的说:quot;你这小子还活着哪?!忘了我啦!算算,你有多少天没来了?事情怎样?买上车没有?quot;
祥子摇了摇头,心中刺着似的疼。quot;还得给我辆车拉,四爷!quot;
quot;哼,事又吹了!好吧,自己去挑一辆!quot;刘四爷倒了碗茶,quot;来,先喝一碗。quot;
祥子端起碗来,立在火炉前面,大口的喝着。茶非常的烫,火非常的热,他觉得有点发困。把碗放下,刚要出来,刘四爷把他叫住了。
quot;等等走,你忙什么?告诉你:你来得正好。二十七是我的生日,我还要搭个棚呢,请请客。你帮几天忙好了,先不必去拉车。他们,quot;刘四爷向院中指了指,quot;都不可靠,我不愿意教他们吊儿啷当的瞎起哄。你帮帮好了。该干什么就干,甭等我说。先去扫扫雪,晌午我请你吃火锅。quot;
quot;是了,四爷!quot;祥子想开了,既然又回到这里,一切就都交给刘家父女吧;他们爱怎么调动他,都好,他认了命!
quot;我说是不是?quot;虎姑娘拿着时候①进来了,quot;还是祥子,别人都差点劲儿。quot;
刘四爷笑了。祥子把头低得更往下了些。
quot;来,祥子!quot;虎妞往外叫他,quot;给你钱,先去买扫帚,要竹子的,好扫雪。得赶紧扫,今天搭棚的就来。quot;走到她的屋里,她一边给祥子数钱,一边低声的说:quot;精神着点!讨老头子的喜欢!咱们的事有盼望!quot;
祥子没言语,也没生气。他好象是死了心,什么也不想,给它个混一天是一天。有吃就吃,有喝就喝,有活儿就作,手脚不闲着,几转就是一天,自己顶好学拉磨的驴,一问三不知,只会拉着磨走。
他可也觉出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很高兴。虽然不肯思索,不肯说话,不肯发脾气,但是心中老堵一块什么,在工作的时候暂时忘掉,只要有会儿闲工夫,他就觉出来这块东西——绵软,可是老那么大;没有什么一定的味道,可是噎得慌,象块海绵似的。心中堵着这块东西,他强打精神去作事,为是把自己累得动也不能动,好去闷睡。把夜里的事交给梦,白天的事交给手脚,他仿佛是个能干活的死人。他扫雪,他买东西,他去定煤气灯,他刷车,他搬桌椅,他吃刘四爷的犒劳饭,他睡觉,他什么也不知道,口里没话,心里没思想,只隐隐的觉到那块海绵似的东西!
地上的雪扫净,房上的雪渐渐化完,棚匠quot;喊高儿quot;上房,支起棚架子。讲好的是可着院子②的暖棚,三面挂檐,三面栏杆,三面玻璃窗户。棚里有玻璃隔扇,挂面屏,见木头就包红布。正门旁门一律挂彩子,厨房搭在后院。刘四爷,因为庆九,要热热闹闹的办回事,所以第一要搭个体面的棚。
天短,棚匠只扎好了棚身,上了栏杆和布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