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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听差李升,在一边看到,正和他以前伺候的李总长犯了一样的毛病,乃是中风。说了一声不好,抢上前来一把搀住,问道:“总理,你心里觉得怎样?难受吗?”金铨转眼睛望着他,嘴里哼了一声,好象是答应他说难受。大家连忙将金铨扶到一张沙发上,嚷道:“快去告诉太太,总理有了急病了。”旁的听差,早跑到上房去,隔着院子就嚷道:“太太,不好了!太太,不好了!”金太太一听声音不同,将手边打围棋谱的棋盘一推,向外面问道:“是谁乱嚷?”那一个听差,还不曾答复,第二个听差又跑来了,一直跑到窗子外边,顿了一顿,才道:“太太,请你前面去看罢。总理摔了一下子,已经躺下了。”金太太觉得不好,一面走出来,一面问道:“摔着哪里没有?”听差道:“摔是没有摔着哪里,只是有点中风,不能言语了。”金太太听说,呀了一声,虽然竭力地镇定着,不由得浑身发颤,在走廊上走了两步,自己也摔了一跤。也顾不得叫老妈子了,站了起来,扶着壁子向前跑。到了前面客厅里,许多客围住一团,客分开来,只见金铨躺在沙发上,眼睛呆了,四肢动也不动。金太太略和他点了一点头,便俯着身子,握着金铨的手道:“子衡,你心里明白吗?怎么样?感觉到什么痛苦吗?我来了,你知道吗?”金铨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懂得,将眼睛皮抬起望了望她。那些客人这一场酒席,吃的真是不受用,现在主人翁这样子,走是不好,不走也是不好,就远远地站着,都皱了眉,正着面孔,默然不语。有一个道:“找大夫的电话,打通了没有?”这一句话,把金太太提醒,连忙对听差道:“你们找了大夫吗?找的是哪个?再打电话罢,把我们家几个熟大夫都找来,越快越好,不管多少钱。”几个听差的答应去了,同时家里的人,都拥了出来。来宾一看,全是女眷,也不用主人来送,各人悄悄地走了。因为这正是吃晚饭刚过去的时候,少奶奶小姐们,都在家里,只有二姨太和翠姨不曾上前。原来二姨太听了这个消息,早来了,只是远远地站着,不敢见客。一看金铨形色不好,也不知道两眶眼泪水,由何而至?无论如何,止它不住,只是向外流。自己怕先哭起来,金太太要不高兴,因此掏出手绢,且不擦眼睛,却握住了嘴,死命地不让它发出声音来。及至大家来了,她挤不上前,就转到一架围屏后去,呜呜咽咽地哭。翠姨吃过晚饭之后,本打算去看电影,拢着头发,擦好胭脂,换了一身新鲜的衣服,正待要走。听说金铨中了风,举家惊慌起来。这样子上前,岂不先要挨金太太一顿骂?因此换了旧衣服,又重新洗了一把脸,将脸上的胭脂粉一律擦掉,这才赶忙地走到前面客厅里来。好在这时金太太魂飞魄散,也没有心去管他们的事,叫听差找了一张帆布床来,将病人放在床上,然后抬进房去。同时,金太太也进房了。
将金铨抬入卧室,就平正放在床上。他们家那个卫生顾问梁大夫也就来了。梁大夫一看总理得了急病,什么也来不及管,一面挂上听脉器,一面就走到床面前,给金铨解衣服的钮扣,将脉听了一遍,试了一试温度。这才有工夫,回头见身后挨肩叠背的挤了一屋子人,因问道:“大爷呢?”听差的在一旁插嘴说:“都不在家。”梁大夫一看金太太望着床上,默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便半鞠着躬向她问道:“这病不轻,名叫脑充血。救急的办法,先用冰冰上,当然还得打针。是不是可以,还要请太太的示。”梁大夫这样半吞半吐地说着,话既没有说完全,金太太又不明白他的意思所在,便道:“人是到了很危急的时候了,怎能救急,就请梁大夫怎样作主张去办,要问我,我哪里懂得呢?”梁大夫待要说时,德国大夫贝克也来了。梁大夫和他也是朋友,二人一商量之下,便照最危急的病症下手。刘守华急急忙忙地首先来了,他手上拿着帽子乱摇,口里问:“怎么样?怎么样?”他虽不是金家人,究竟是个半子职分的女婿。只走到房门口,道之就将他拦住,把大略情形告诉了他。刘守华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这还有什么问题。”于是到了房里,轻轻和两位大夫说了,责任由家庭负,请他只管放手去诊。两位大夫听了这话,就准备动手,可是一个日本田原大夫,又带了两个女看护来了。金铨睡的卧室虽大,无如里面的人也不少,因此梁大夫就和金太太商量,将家里人都让出屋子外来,只留金太太和刘守华在里面。梁大夫和德国大夫日本大夫一比,当然是退避三舍,就让贝克和田原去动手。正在动手术的时候,燕西却由外面首先回家了。走到走廊外,听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是屋子里电光灿烂,在外面可看到人影幢幢。正要向前,那脚步不免走得重一点,润之却由外面屋子里走出来,和他连连摇摇手,并不说话。这样子分明是不让进去,不让高声。燕西便皱了眉,轻轻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润之道:“正在施行手术,也许打了针就好了。”燕西走过一步,探头向里面看时,只见父亲屋子里,四个穿白衣服的,都弯了腰将床围住。刘守华背了两只手,站在医生后面探望。母亲却坐在一边躺椅上,望了那些人的背影,一语不发。由人缝里可以看见金铨垂直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一动,而且是声息全无。燕西一见,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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