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没赶上。”玉芬也就靠了走廊下一根圆柱子,在看放花爆,一见燕西,就笑道:“你小两口子,在哪儿来,弄到这般时候回家。”清秋最是怕这位三嫂子厉害,不料骑牛撞见亲家公,偏是自己回来晚了,又是让她发现的。当然心里一阵惶恐,脸上就未免一阵发热,先就一笑道:“他见你们打牌没有他一角,他就想起了我,就硬拉着我去逛街,我不能不跟他去。把我两只脚,走得又酸又痛。”说时,弯着腰,捶着两腿。燕西也笑道:“你真无用,走几步路,就会累得这样。”清秋也不和他多辩,就到人丛里面去了。燕西站在玉芬身边,未曾走开,玉芬道:“你小两口儿,感情倒是不错,这样夜深,还有兴致逛街。”燕西笑道:“你们玩的地方,我们不够资格哩。”玉芬将嘴一撇道:“干吗呀?这样损我们。”燕西正要接着说时,那花盒子正放到百鸟投林的一幕,几千百只火鸟,随着爆竹声,四围乱射。大家哄地一阵笑,都向后退。一个大火星,斜刺里向玉芬耳鬓射来,吓得玉芬哎呀一声,向后一缩。不是燕西拉着她的手胳膊,她几乎摔倒在地下。玉芬站定了笑道:“这花盒子是谁放的?有这样一档子,事先也不告诉人,吓了我这样一大跳。”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去扶理额角前的那一段的头发。她似乎有些难为情,不等花爆放完,她就走开了。当天晚上,燕西到处赶着热闹,并未把这层事留意。及至过了这天,又是大正月里,大家赶着这儿玩,那儿闹,更不会把三十晚上那一节小事为念了。
这日是正月初四,燕西在家里打了一天小牌,到了下午,闷得慌,也不知道哪儿去玩好。这几天戏园子是不把戏名写上戏报的,都是吉祥新戏。你真要到戏园子里去撞撞看,就会撞到一些清淡无味的吉祥戏,白花了钱。要去看电影吧?这些日子,又没有报,也没有电影广告,不知道演的是什么片子。索性哪儿也不去玩,跑到屋子里来闲呆着。清秋道:“该玩的时候,又不去玩。”燕西道:“你叫我去玩,这是第一次了。”清秋道:“并不是我催你去玩,你哪儿也不去,老守在屋子里,是会让人家笑话的。”燕西笑道:“原来为此。我实在是找不着玩意。”清秋道:“你不是说带我到华洋饭店去看化装跳舞的吗?”燕西道:“那要到星期六呢。”说时连忙站起来,看桌上大玻璃罩里的旋轮日历,今天可不是星期六!因笑道:“不是你提起,我倒把这个机会错过了。别在家里吃饭了,我们一块儿到饭店里吃去。”清秋笑道:“你就是这样胡忙,你常对我说,跳舞要到十点钟才会热闹,去得那早作什么?”燕西道:“那我就先躺一会,回头好有精神跳舞。”清秋笑道:“好罢,回头我要看你那灵活的交际手段了。”燕西很是高兴,本想还多邀家中几个人一块儿去的,可是一到了下午,各人都预定玩的方针了,一个伴都邀不着。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有一辆送人上戏院子的汽车,打戏院子开回来。燕西夫妇便坐到华洋饭店去,分付汽车夫,把听戏的人接回家了,再上华洋饭店去接自己。清秋因为从小不懂跳舞,没有和燕西到这地方来过,今晚是破题儿第一遭,少不得予以注意。
进了饭店大门,早有一个穿黑呢制服的西崽,头发梳得光而且滑,象戴了乌缎的帽子一般,看着燕西来了,笑着早是弯腰一鞠躬。燕西穿的是西装,顺手在大衣袋里一掏,就给了那西崽两块钱。左手一拐,是一个月亮门,垂着绿绸的帷幔。还没有走过去,就有两个西崽掀开帷幔。进去一看,只见一个长方形屋子,沿了壁子,挂着许多女子的衣服和帽子,五光十色,就恍如开了一家大衣陈列所一般。燕西低声道:“你脱大衣罢。”清秋只把大襟向后一掀,早就过来两个人,给她轻轻脱下,这真比家里的听差,还要恭顺得多。由女储衣室里出来,燕西到男储衣室脱了衣帽,二人便同上大跳舞厅。那跳舞厅里电灯照耀,恍如白昼,脚底下的地板,犹如新凝结的冰冻,一跳一滑。厅的四周,围扰着许多桌椅,都坐满了人,半环着正面那一座音乐台。那音乐台的后方,有一座彩色屏风,完全是一只孔雀尾子的样子,七八个俄国人都坐在乐器边等候。燕西和清秋拣了一副座位同坐下,西崽走过来,问了要什么东西,一会子送了两杯蔻蔻来。立刻那白色电灯一律关团,只剩下紫色的电灯,放着沉醉的亮光。音乐奏着紧张的调子,在音乐台左方,拥出一群男女来。这些人有的穿了戏台上长靠,有的穿了满清朝服,有的装着宫女,有的装着满洲太太。最妙的是一男一女扮了大头和尚戏柳翠,各人戴了个水桶似的假头,头上画的眉毛眼睛,都带一点清淡的笑容,一看见那样,就会令人失笑。在座的人,一大半都站将起来跳舞,那两个戴了假脑袋的,也是搂抱着跳舞,在人堆里挤来挤去。那头原是向下一套,放在肩膀上的,人若一挤,就会把那活动的脑袋,挤歪了过去,常常要拿手去扶正。跳舞场上的人,更是忍笑不住。清秋笑道:“有趣是有趣,大家这么放浪形骸地闹,未免不成体统。”燕西道:“胡说,跳舞厅里跳舞,难道和你背礼记孝经不成?”清秋道:“譬方说罢,这里面自然有许多小姐太太们,平常人家要在路上多看她一眼,她都要不高兴,以为人家对她不尊重。这会子化装化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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