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架湘绣,一架绣的是花间双蝴蝶,一架是叶底两鸳鸯,都细腻工致,远看去栩栩欲活。在绫子空白,绣了黑线上下款,乃是吴蔼芳谨献。谢玉树对卫璧安道:“密斯脱卫,你看这种好东西,出在女子的手上,实在有价值啊!”卫璧安只管低头去赏鉴,谢玉树说话,他都没有听见。燕西笑道:“老卫,我看你这样子,倒很爱其物,你要不要见一见其人呢?”说时用手拍了一拍他的脊梁。卫璧安道:“这花是绣得好,专门作贺喜事用的,不象是买来的。”燕西道:“你不见上头绣的有款,当然是特制的。这位吴女士,在半个月之内,就赶绣起来的,真是人情大啊!”卫璧安道:“这位女士和你有这样的感情,似乎不是泛泛之交,人长得漂亮吗?”朱逸士道:“这两句话在一处,倒有些意思。”卫璧安道:“这两句话说在一处,就有意思吗?有什么意思,敢问?”朱逸士道:“你以为吴女士和燕西感情这样好,并不谈到婚姻上去,一定是长得不漂亮。你看我这种揣想,猜到你心里去了没有?”卫璧安笑道:“倒是有一点。”刘宝善道:“你以为不漂亮吗?回头你就有机会可以看到了,漂亮得很哩!燕西,你结婚,怎样弄许多女朋友送礼?新妇看见,不免要生气。”朱逸士道:“生什么气?许多女朋友,不过是朋友,冷女士独和燕西结了婚,这才见得燕西对她感情最好,足以自豪的了。”大家在礼堂上说笑一阵,宾客来的就越多了。人家看见礼堂上一班嘻嘻笑笑的少年,都免不得要看一下,尤其是女宾见了礼堂上这些翩翩佳公子,都有一番注意。卫璧安道:“新郎,客在这里走来走去,都要看上我们,怪难为情的,走罢。”刘宝善笑道:“这倒怪了,人家新郎都不怕瞧,你作傧相的人倒先难为情起来?”卫璧安道:“新郎是不怕人家瞧,怕人瞧的,正是我们,我们拥在这礼堂上,算哪一回事呢?”谢玉树道:“诚然的,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地先休息休息罢,回头新娘到了,大家都要忙,更不能休息了。”
燕西道:“这话倒是对,跟我来。”于是在前引导,把他们引到第二个院靠西三间厢房里来。刘宝善一见先缩住了脚,说道:“来不得,来不得,我不敢去碰那钉子。”燕西道:“今天是例外,不要紧的。”刘宝善道:“总理天天是要在这里办公的,怎么会是例外?”燕西道:“他老人家今天自己放假了,而且说了,他要躲避客,今天就在上房不出来。这不是例外吗?这个地方,差不多的人是不敢来的,我们在这里休息,是最好不过的了。”说时,他已伸手推开了门,引了大家进去。第一个是孔学尼,走进门便去赏鉴壁上对联那几颗图章。孟继祖道:“孔大哥得了罢,知道你认识几个篆字,何必这样一副研究家的面孔摆出来哩?”孔学尼笑道:“今天我不是新郎,不要把我打趣,我是脸皮厚,若是不厚,还有两位生朋友,说得我多难为情啊!”卫璧安、谢玉树原是生怯怯的,现在看他们很随便的玩笑,也就夹在一处说笑了。谢玉树看外面是所精致的小客厅,地毯铺得有一寸来厚,屋里并没有硬木家具,都是缎面沙发椅榻,连桌几上都铺得极厚绒垫,这大概是金铨休息之所了。左边,一副花绒双垂的门幕,露出中间一个小尖角的门幕,看见里面还放着一架紫檀木玻璃书橱,正中摆了一张写字台,一张绿绒靠转椅。因见桌上有几样古朴的文具,便想进去看看。恰好这里满地是地毯,走得又一点声音都没有,因此里面有人,也不会知道有人来。谢玉树只管往里走,走到桌子边,掉头一看,这才知道冒失,不由红了脸。原来他们进来的时候,梅丽正在金铨屋子里找一样东西,因为许多客来了,懒得招呼他们,就在屋子里坐着等一等,预料他们一会儿就走的。不料谢玉树竟不声不响地走将进来,梅丽倒是不怕人,就站起来点头招呼。谢玉树心里却怪难为情,以为许多人都没有进来,就是我一个人进来,倒好象故意如此似的,一阵害臊,也忘了回礼,只笑了一笑,便退出去。梅丽不能回避了,也走了出去,这里一些人,大半都认识,燕西便和她将卫谢二人介绍了。梅丽有事,自然进去。谢玉树见她穿的蛋青色缎子的短袍,短短两只袖子,齐平肘拐,白色皮肤的人,穿了这样清淡的衣服,越发俊秀。自己在学校里,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子,当时见了,心里不免印下一个很深的印子。刘宝善虽然听见燕西说金铨就不会来的,但是心里总是不安,大家还是一阵风似的,拥到内客厅里来。这客厅里,金氏兄弟同辈的客人,来了十停之六七,这人就太多了。燕西一进门,大家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他围上,闹将起来。谢玉树便离了这客厅,在走廊上散步,因为他人长得漂亮,胸前又垂了一张写明男傧相的红缎条,来往人都要看他一眼。尤其是女宾,觉得正面看人有些唐突,只偏了眼珠一看。有些挨身走过去的,有几步之远,还回转头来,无意之间,对谢玉树一看。大家心里都不觉想着,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傧相?这一个消息一传出去,女宾里面,传得最是普遍,都说今天两个男傧相长得非常漂亮,我们倒要看看。
这个时候,已经十二点多钟了,金家预备四马花车,已经随着公府里的乐队,向冷宅去了。冷宅的一切排场,都是燕西预备好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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