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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地仰卧在上面,顿时山啊,云啊,树啊,乌啊,都一起屏息,只让你静静地休憩。汗收了,气平了,懒劲也上来了,再不想挪动。这儿有远山为墙,白云为盖,那好,就这样软软地躺一会儿。

    有一阵怪异的凉风吹在脸上,微微睁开眼,不好,云在变色,像要下雨,所有的山头也开始探头探脑地冷笑。一骨碌起身,突然想起一路绝无避雨处,要返回长途汽车站还有漫长的路途。不知今天这儿是否还会有长途汽车向县城发出?赶快返回吧,天柱峰在哪儿,想也不敢去想了。

    绑来,等我们终于赶回到那幅画在墙上的游览线路图前纔发现,我们所走的路,离天柱峰还不到三分之一。许许多多景点,我们根本还没有走到呢。

    我由此而不能不深深地叹息。

    论爬山,我还不算是一个无能者,但我为何独独消受不住天柱山的长途和清寂呢?我本以为进山之后可以找到李白、苏东坡他们一心想在山中安家的原因,为什么这个原因离我更加遥远了呢?

    也许不能怪我。要不然堂堂天柱山为何游人这般稀少呢?

    据说,很有一些人为此找过原因。有人说,虽然汉武帝封它为南岳,但后来隋文帝却把南岳的尊称转让给了衡山,它既被排除在名山之外,也就冷落了。对这种说法只可一笑了之。因为天柱山真正的兴盛期都在撤销封号之后,更何况从未被谁封过的黄山、庐山不正热闹非凡?

    也有人认为是交通不便,从合肥、安庆到这里要花费半天时间。这自然也不成理由,那些更其难于抵达的地方如峨眉乃至敦煌,不也一直熙熙攘攘?

    我认为,天柱山之所以能给古人一种居家感,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是它地处江淮平原,四相钩连,八方呼应,水陆交通畅达,虽幽深而无登高之苦,虽奇丽而无柴米之匾,总而言之,既宁静又方便。但是,正是这种重要的地理位置,险要而又便利的生存条件,使它一次次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成了或要严守、或要死攻的要塞所在。这样,它就要比其它风景胜地不幸得多。不间断的兵燹静乎烧毁了每一所寺院和楼台,留下一条挺象样子却又无处歇脚的山路,在寂静中蜿蜒。

    我敢断定,古代诗人们来游天柱山的时候,会在路边的寺庙道院里找到不少很好的食宿处,一天一天地走过去,看完七彩宝光再洒洒脱脱地逛回来。要不然,怎么也产生不了在这儿安家的念头。

    因此,是多年的战争,使天柱山丧失了居家感,也使它还来不及为现代游人作应有的安排。

    空寂无人的山岙,留下了历史的强蛮。

    天柱山一直没有一部独立的山志,因此我对它的历史沧桑知之不详。约略可说一点的只是——

    南宋末年,义民刘源在天柱山区率10万军民结寨抗元达18年之久,失败后天柱山遭到扫荡,刘源本人则牺牲在天柱峰下;明朝末年,张献忠与官军多次以天柱山为主战场进行惨烈的搏斗,佛光寺等寺院都付之一炬,仅在崇祯十五年九月的一场战斗中,张献忠的起义军战死10余万人,天柱山地区『尸横二十余里”;以后,朱统价又以天柱山为据点抗清复明,余公亮也在这里聚众造反。他们都失败了,天柱山又一次受到血与火的荡涤;天柱山成为最大的战场是在清代咸丰、同治年间,太平天国的将领陈玉成在此与清兵厮杀十几年,进进退退,烧烧杀杀,待太平天国失败后再去打点这个旧战场,全山寺庙几乎都已不复存在;……

    是的,天柱山有宗教,有美景,有诗文,但中国历史要比这一切苍凉得多,到了一定的时候,茫茫大地上总要凸现出圆目怒睁、青筋责张的主题,也许是拼死挣扎,也许是血誓报复,也许是不用无数尸体已无法换取某种道义,也许是舍弃强暴已不能验证自己的存在,那就只能对不起宗教、美景和诗文了,天柱山乖乖地给这些主题腾出地盘。

    它本该早就彻底荒芜,任蛇蝎横行、豺狼出没,但总还有一些人在战场废墟上低头徘徊,企图再建造一点大体可以称作文明或文化的什么。例如直到本世纪20年代还有一个妙高和尚栖息在马祖洞旁的草庵里日夜开荒积粮,又四方化缘,竟以多年精力重建起寺院,实在是创造了个人意志力的惊人奇迹。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本世纪依然兵荒马乱,油漆崭新的殿宇很快又在战火中颓圯。现在,战争停息已有很多年了,这儿,也许可以比较长久地改换一个主题?

    终于又想起李白、苏东坡、王安石他们了,在我们辽阔的土地上,让这样的文人能产生终老之计的山水,总应该增加一些而不是减少下去吧。冷漠的自然能使人们产生故园感和归宿感,这是自然的人化,是人向自然的真正挺进。天柱山的盛衰升沈,无疑已触及到这个哲学和人类学的本原性问题。苏东坡、王安石本是不错的哲学家,天柱山寺庙的僧侣中一定也隐伏过许多玄学大师,他们在山间漫步沈思的时候,是否也曾碰撞到这些问题的边缘?王安石一直叹息在这里没有人能与他谈学问,他是否也想摩挲一下这方面的玄机?

    至于我,现今也到了苏东坡所说“年来四十发苍苍”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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