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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有好些日子未去学校,哥姐审问我的那个晚上以后,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总是头痛,发低烧,浑身瘫软无力。母亲已从厂里退休回家,把二姐的小儿子领回家来带,她对我比以前好,但我看着家里每一个人都比以前更不顺眼,他们的脸跟这条街所有的房子一样歪歪扭扭,好象家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邻居们为庸俗不堪的话大笑,或为了小事吵闹,在街上追来追去打架。这一切对我来讲,全都成为我生活之外的东西,喜怒不往心头去。
家里人依然把我支来唤去做事,空下来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关在阁楼里,不见人,也不愿被人看见。
这天我正挑着一罗筐垃圾,往坡边去倒。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同学。她问:“你生病了,啷个不来上课?”
“上课?”我的声音沙哑。
“是呀,上课。”这个同学平日不搭理我,这天忽然跟我说话,可能她认为我真是病了。
“你不想考大学啦?”
我呆呆地看着她,我真的忘了考大学这事。她笑了,露出不整齐的牙齿。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笑容收敛,“那你肯定不晓得,历史老师死了。”
“你在说啥子?”我的声音大得出奇,几乎吼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你做啥子惊惊咋咋的?他自杀了。”
2
我赶快把罗筐往院子里一搁,就往学校走。
那些天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快,是我一生度过的最莫名其妙的日子。我的精神象被截了肢,智力也降低了。才没多久历史老师就变得很淡薄,我前一阵子对他狂热的迷恋,好象只是一场淫猥的春梦。此时,历史老师一勒脖子又冒了出来,切断了我自怜身世的伤感,我的脑子整个迷糊了。
我往学校去,我不是想问第二个人。不是不相信我的同学,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的确已经发生了。回想历史老师说过的话,我应当早就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他早就想了结自己。
他拿着绳子,往厨房走去,他不愿在正房里做这事,害怕午睡的女儿醒来吓坏:吊死的人,舌头吐出来,歪嘴翻眼,阴茎朝前冲直,屎尿淋漓。他不想在她幼小的纯洁的心灵上留下一点儿伤口。他拿着那根让他致命的绳子,推开厨房的门,从容地将绳子扔上不高的屋梁,他站在一条独凳上,使劲系了个活结,拉拉绳子,让结滑到空中,他才把脑袋伸进绳套里,脚一蹬,凳子倒地,他整个人就悬在了空中。
这一刹那,他的身体猛地抽紧,腿踢蹬起来,手指扣到脖颈上,想扳开绳子,但那只是自动的生理反应。绳子随着身体的重量摇晃了几下,梁木吱呀地叫了一阵,他的双手垂了下来,就永远静止了。
我看见了,你就这样静止了,连一个字也不愿留下。当然你没留话给我,我对你来说算得上什么呢,相比这个总难挣脱厄运的世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匆匆与你相遇过,什么也不算。
是的,就是什么也不算,你连再见我一次都不愿意。不过哪怕你来找过我,我正在一种昏昏沉沉的世界里,我正在出生之谜被突然揭开的震惊中,就是找到我,我又能帮得上你什么呢?哪怕我心里想起你,也觉得无妨再等几天,等我静下心。或许我认为要不了太久,我还会和你见面,起码在学校上课时,我们就能见到。回想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开始我就忽略了眼神与眼神融合的一瞬刻,我是能够抓住那些真正相互沟通的时机。如果我那么做了,此刻心里就会平静得多,可我没有能那么做。
是的,我有责任,如果我多一些想着你,应该是有过一个挽救你的机会,至少是死前安慰你的机会?但我没顾得上你。
可是见了面,也没用。我从你身上要的是安慰,要的是一种能医治我的抚爱;你在我身上要的是刺激,用来减弱痛苦,你不需要爱情,起码不是要我这么沉重的一种爱情。是的,正象你说的,你这个人很混帐,你其实一直在诱惑我,引诱我与你发生性关系,你要的是一个女学生的肉体,一点容易到手的放纵。
我们两个人实际上都很自私,我们根本没有相爱过,就象我那个家,每个人只想到自己!
推开那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办公室门,我停住脚步。办公室其它桌子如往常零乱,堆着一些报纸和学生作业本之类的东西,这个下午四五点钟该有教师,也该有学生分科干部来交作业。可我在那里时,没有人进来,过道和楼梯不时有吱吱呀呀的脚步声。
我靠近历史老师的办公桌,桌上的东西茶杯、作业本、课本、粉笔纸盒等等全部没有了,还是那张桌子,那张椅子,还如他生前那么干净,我坐了下来。
他的抽屉没上锁,里面只有些白纸片,没有笔、课本,只有截得方方正正的纸片,我一页一页翻看,没有他写的那种诗一般的文字,更没有给我的信。他真了不起,真能做到一字不留!看来抽屉是被他自己事先整理过。
我想起他说过“报纸和书是通向我们内心世界的桥梁”,要明白他为什么自杀,或许只消看看报纸。后来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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