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和父亲睡在哪里?难道他们要彻夜不眠地煮猪头吗?这个问题使我难以入睡,不是我故意偷听,是我睡不着,我用被子蒙着头,但父亲和母亲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quot;下这么大的雪,明年会有个好收成。quot;父亲说。
quot;你的脑筋该换了,quot;母亲冷冷地说,quot;现在的庄户人不是从前了。从前的庄户人从土里刨食吃,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锅里有馍,碗里有肉;风不调雨不顺,庄稼歉收,锅里汤,碗里糠。现在,但凡不呆不傻的,没人再去地里受罪。汗珠子浇透十亩地,赶不上贩卖一小拖猪皮……其实你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我还对你说这些干什么。quot;
quot;都不种地也不是个事……quot;父亲低沉地嘟哝着,quot;农民嘛,种地才是本分……quot;
quot;真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quot;母亲嘲弄地说,quot;早些年你在家时,也没有下过几天地啊,这次回来,要改邪归正当农民了?quot;
quot;除了种地,我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quot;父亲尴尬地说,quot;估牛,显然是不需要了,要不,我就跟着你们收破烂吧……quot;
quot;不能让你收破烂,quot;母亲说,quot;你不是干这种事的材料。干这种事要没脸没皮,半偷半抢。quot;
quot;我出去折腾了这一番,还有什么脸皮?你们能干的我也能干。quot;
quot;我不是那号糊涂女人,quot;母亲说,quot;你也回来了,房子也有了,我和小通也不收了。不过你要走我也不拦你,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留不住心就不如不留……quot;
quot;我的心里话上午就当着孩子们的面对你说了,quot;父亲说,quot;我混惨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用狗皮蒙着头回来找你,你收留我,我感激不尽,到底是发小的夫妻,打断骨头连着筋……quot;
quot;真是出息了啊,quot;母亲说,quot;几年不见,磨练出来这样一张甜嘴……quot;
quot;玉珍,quot;父亲的声音更加低沉了,quot;我欠了你的,往后就给你当牛当马吧……quot;
quot;还不知道谁是牛马呢,quot;母亲说,quot;没准哪天又跟着个野驴野马跑了……quot;
quot;你不要往我最痛的地方戳嘛!quot;父亲说。
quot;你也知道痛?quot;母亲愤愤地说,quot;我在你的心里,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quot;母亲抽泣起来,喉咙呼噜呼噜地响,quot;有多少次,我把绳子都搭到梁头上了,不是有个小通牵挂着,有十个杨玉珍也死光了……quot;
quot;知道,我知道……quot;父亲艰涩地说,quot;我罪大恶极,罪该万死……quot;
可能是父亲的手伸到了母亲身上,我听到母亲压低了嗓门说:
quot;你别动我……quot;
但父亲的手肯定没有拿开,要不母亲就不会说:
quot;你去摸她吗,摸我这样一个半老婆子干什么……quot;
浓烈的肉香从门缝里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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