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7 / 8)  元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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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瘌疤进仁马上就赶来了。他出来时门都没有关。关门做什么。也没顾上点个马灯。点马灯做什么。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世界一下子乌天黑地。他在黑灯瞎火的弄巷里跌跌撞撞地走,心中胀满了无边的悲哀。走上东桥的时候,他连扎进河里的心都有。一个失去老伴的男人,一个在他庄上小世界里争脸要强的男人,孩子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孩子有了差池,他的理想大厦就坍塌了。当他一脚踏进学校大门远远看见办公室的灯光时,一股急火就冲了上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他要去见到他的儿子。他要去救他的儿子。——哪怕豁出老脸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时,就“咚”地对着领导跪下了。

    灯光照在他的头上,那几块铜钱大的瘌疤就显得格外地晃眼。

    他的儿子已在一旁涕泗滂沱,拿手推他:“爸……”

    他无动于衷,跪得直定定地,脸上凝固着绝望的悲戚。沉默,如一只待宰的老羊。

    陆校长和几个老师见状大惊,忙上去拉他,可拉不动。他的腿曲着,拉起又跪下,拉起又跪下。

    “爸——”保连抱着他爸的头失声痛哭。

    坐在椅上的郑所长不耐烦了,用指头点着桌子说:“你这个样子要怎样?”

    “把我儿子坐下来。”

    “什么?……”

    “把我娃坐下来。”老瘌疤固执地说。

    “这么说你儿子还有理了?”

    “是我的罪。”

    “事情可是你儿子做的!”

    “是我的罪。”还是那句话。

    “好了好了,你先站起来说!”郑所长愈加不耐烦。他见不得一个半老头子跪在他面前。

    “先让我娃坐着。”

    “嘁!”郑所长惊讶地扬起了眉毛,几乎要哑然失笑——

    “好好好,让他儿子坐着!”

    “现在你起来了吧?”郑所长示意老师拉他起来。

    他不肯,说:“我跪着。”

    “为什么?”郑所长真的糊涂了。

    “我有罪。”

    “你有什么罪?”

    “我没给我娃寻婆娘。”

    “啊?!”一屋的人面面相觑。

    “我没给孩子挂一门娃娃亲。”老瘌疤说,“我有罪。娃儿想婆娘了。我有罪。”

    “哈哈——”一个年轻老师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有罪!”郑所长敲敲桌子,“你儿子在学校大搞流氓活动,你们大人是怎么教育的?”

    “他没有妈妈。他妈妈上吊死了。”

    沉默。

    “那……你说这事咋办啊?”郑所长揉揉鼻子,身子往后一靠,摸出一棵烟点上,眼睛望着老瘌疤。

    “放过我娃。”

    “啊?”郑所长蓦地坐直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说什么?犯了事就这么好了(liǎo)啊?”

    “就凭领导一句话。”

    “不行!”郑所长气咻咻地说,“开玩笑,自己犯出事来不承担责任咋行?”

    “你这是在杀人。”

    “什么?”郑所长拍案而起,“你、你再说一遍?”

    “我儿子毁了,我就死了。”

    “你你你……”郑所长手哆嗦着,指着老瘌疤,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办案这么多年,还真的没有碰过这样的情况。

    这时陆校长插进来:“我说顾师傅啊,你这么偏袒你儿子,我们做上人的也理解,但这事到底是严重的,我们不做个处理,以后学生还怎么管理啊?”

    “你们放我娃走好了。”

    “走?往哪走?”陆校长一脸的迷惑。

    “我娃上远处上去。”

    “噢?你是要转学啊!”陆校长声音大起来了,生气地说,“你儿子一走了之,人家女同学的家长不依怎么办?怎么跟人家交代?难道还要我们学校替你打招呼?”

    “我打招呼。我花钱。”

    “你以为使钱都能把事塌削掉?人家不会依的!”郑所长愤懑地说。

    “那把我当瘟狗打。打死不抵命,拉去肥田。”

    陆校长把眼望向郑所长。郑所长“倏”地站起来,摆摆手:“这事不问我!随你们随你们!”气冲冲地出去了。

    也不知保连和他父亲是怎样走回家中的。进了堂屋,进仁拉一下灯绳,电还没来。用手在八仙桌上“窸窸窣窣”地摸,抓到火柴了,擦,断了几根。罩子灯点上了,屋内有了晕黄的光。那边,像座山的儿子已“咚”地对父亲跪下了。

    一记耳光在夜间发出结实的脆响——

    “畜生啊……你!”进仁哆嗦着手指着儿子,喑哑着喉咙说,“你、你……给我、给我对着你妈跪!”

    言未毕,已是双泪长流。他抖抖索索地端起罩灯,放在家堂柜上。在石灰墙上,菩萨龛笼的左面有块明显白亮些的长方形方块,那是几年前供巧英亡灵牌子的地方。进仁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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