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1 / 3)  酒国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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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言与李一斗走在驴街上。

    驴街上果然铺着古老的青石板,夜里的雨把石板冲涮得很干净,有一股清冷的腥气从石板缝里冒上来。莫言想起了李一斗的小说,便问:“这街上果真有一匹神出鬼没的小黑驴?”

    李一斗说:“那是传说,其实谁也没见过。”

    莫言道:“这条街上徜徉着无数驴魂。”

    李一斗说:“这倒不假。这条街少说也有二百年了,杀过的驴无法计数。”

    莫言问:“现在每天能杀几头驴?”

    李一斗说:“少说也有二十头吧!”

    莫言问:“哪有这么多驴?”

    李一斗说:“支起杀驴铺,还愁没驴杀?”

    莫言问:“杀这么多驴,能卖掉吗?”

    李一斗说:“有时还不够卖哩。”

    正说着,有一个农民模样的人牵着两头肥胖的黑驴迎面走来。莫言走上去,问:“老乡,卖驴?”

    那牵驴人冷冷地瞅莫言一眼,一声不吭,拉着驴,虎虎地过去了。李一斗说:“要不要看杀驴?”

    莫言说:“看,当然要看。”

    他们折回头,跟着牵驴人往前走。走到孙记驴肉铺前,牵驴人在铺外大叫:“掌柜的,来驴了。”

    一个秃头的中年人从铺子里跑出来,说:“老金,怎么才来?”

    老金说:“过渡口时耽误了。”

    秃头打开铺子旁边一道栅栏门,说:“牵进去吧!”

    李一斗上前,说:“老孙。”

    秃头怔了怔,说:“哎哟,兄弟,大清早出来遛弯儿?”

    李一斗指指莫言,说:“这是北京来的大作家,莫言莫老师,写电影《红高粱》的。”

    莫言说:“一斗,行啦。”

    秃头看看莫言,说:“红高粱?知道知道,酿酒用的好材料嘛!”

    李一斗说:“莫老师想看看你如何杀驴。”

    秃头为难地说:“这……这……血沫横飞的,别把晦气弄了您身上……”

    李一斗说:“你别支吾了,莫老师是市委胡书记请来的客人,给咱酒国写文章的。”

    秃头说:“噢,是记者呀!看吧看吧,给俺这小铺子扬扬名。”

    莫言和李一斗随着驴走到后院。秃头围着两头黑驴转圈。两头驴好像怕他,转着圈躲避。

    李一斗说:“这家伙,是驴阎王。”

    秃头说:“老金,今日拉来的货色不怎么样啊!”

    老金说:“嫩口,黑皮,豆饼催的膘,你还要什么货?”

    秃头说:“怎么说呢?这两头驴都喂了激素,肉味不行呐!”

    老金说:“我他妈的到哪儿去弄激素?你说个痛快话,要不要?不要我就拉走,满大街都是杀驴铺子呢!”

    秃头说:“老哥,别性急嘛!多少年的老朋友啦,你就是牵来两匹纸糊的叫驴,我也得买下来烧给灶神爷。”

    老金伸出手,说:“给个价吧!”

    秃头也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握在一起,用袖管盖住。

    莫言有些奇怪。李一斗小声说:“这是规矩,买卖牲口,从来都是摸指头讲价钱。”

    秃头和卖驴人的脸上都有丰富的表情,好像两个表演哑剧的演员。

    莫言观察着他们的脸,感到很有趣。

    秃头一抖胳膊大声说:“就是这个数了,到了顶啦,一个子也不能加了!”

    卖驴人也抖抖胳膊,说:“这个数!”

    秃头人挣出手,说:“我说了,一个子也不加了,不卖你就牵走!”

    卖驴人叹了一口气,大声说:“孙秃子呀孙秃子,下了阴曹地府,让野驴啃死你个杂种!”

    秃头反相讥:“先啃死的是你这个驴贩子!”

    卖驴人把驴缰绳解下来。买卖做成了。

    秃头喊:“嫚她娘,给金大爷倒碗酒来。”

    一个浑身油腻的中年妇女端着一大白碗酒出来,递给卖驴的老金。

    老金接了酒碗,不喝,看着那女人,说:“嫂子,今日可是两头黑叫驴,那两根花花驴屌够你咬会儿了。”

    女人啐了他一口,说:“有多少那玩意儿也轮不到我咬,你屋里那个人就好那一口呢!”

    老金哈哈大笑着,咕嘟嘟把酒喝了。喝完酒,把碗递还妇人,将驴缰绳往腰里一缠,大声喊:“秃子,过半晌我来取钱。”

    秃头说:“去忙你的吧,别忘了买根‘钱肉’去孝敬崔寡妇。”

    “人家早就有了主了,轮不到我老金孝敬了。”说着,大步走进店堂,从柜上穿过,走上驴街。

    秃头紧手紧脚地拾掇家什,准备杀驴。他对李一斗说:“兄弟,您和记者靠边站,别溅了身上污秽。”

    莫言看到,那两头解了缰绳的毛驴竟老老实实地挤在墙角,不跑,不叫,只把身体颤抖。

    李一斗说:“无论多凶的驴,见了他就只剩下颤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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