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不理解,追问静姝:“见了他,你要说什么?”
静姝吃力地扯着笑容说:“我也不晓得,就是想见见,总觉得我这辈子,没做什么正经事啊。”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湘湘听不明白了,她一则不愿静姝去见皇帝,二则静姝病成这样,根本没力气走出长寿宫,她一直坚定地拒绝着,可日子一天天过,静姝每天求她,而边境每天传来各色各样的消息,就是不提那几个男人,湘湘在宫里都能感受到沈嫣的不安。但这一次,她这份不安纯粹是将对齐晦的强加给了沈嫣,沈嫣什么都知道,但被叮嘱暂时不要告诉湘湘。
已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天,湘湘每天忙完正经事,就为孩子缝制小衣裳,外头传说迎接大军凯旋的事都准备好了,大部队已经再慢慢靠近,可他们回家的日子越近,湘湘就越不安,渐渐无法耐心缝制衣衫,都托付给了针线房的宫女。
这天来长寿宫看静姝,她正斜靠着缝荷包,手中无力,荷包的针脚凌乱粗糙,她举给湘湘看,说道:“你会嫌弃吧,我还有些金银,等孩子生下来了,就拿这只荷包包了送给她,若是女孩子,将来放进嫁妆里,若是男孩子,回头给小媳妇。”
她像是在幻想自己的孩子的将来,说着说着就笑了,湘湘见她精神略好些,心里是真的会感到高兴,可她一面又被自己过去的情绪左右着,终究无法释怀。
而此刻,静姝再一次恳求她:“让我去看一眼皇帝吧,湘湘,答应我好吗,我总觉得自己,是活不过明天的。”
湘湘手里翻转着那只粗陋的荷包,内心越来越动摇。
“湘湘,我求你,让我再去看他一眼。”静姝伸出枯槁般的手,“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是因为还喜欢他,还恋着他?”湘湘问。
“也许吧。”静姝苦笑,晃了晃脑袋说,“又或者,我想去看看他有多惨,我想打扮得漂亮些去,你为我梳头可好?”
如此执着的纠缠,但不吵不闹只是平静地央求,说她反常,可重病以来,她已经变了一个人,太医每天都说太妃不乐观,因为这个人本身没有求生的意念,她消极抑郁,吃再多的药也没用。
“那就只能看一眼。”湘湘终于松口了,静姝瘦得连皮肤都皱起来的手,看得她十分心痛,算了,将死之人,就当是最后了却她一个心愿,若是因此能把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但愿像当初信任了皇后让她脱胎换骨般,宋静姝也能重新开始。她答应过静姝,以后的路她可以自己选择。
“我来为你梳头。”湘湘起身,示意宫女们搀扶太妃坐到镜台前。
花汁熬的胭脂,清晨采的露水,东海的珍珠磨成粉,西域的翠玉做手势,昔日为了一口饭而没日没夜献艺,忍气吞声承受辛苦的姐妹俩,如今用上了世间最最好的东西,身边仆从如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梦境中的日子如今每一天都在眼前,可他们却将要生死分离。
仿佛注定了能同辛苦,不能共富贵。
静姝是美丽的,湘湘搀扶着她的手,走上长长的明德殿阶梯,她们俩曾先后以不同的姿态走过这里,同一条路,却通往完全不同的世界,乃至生与死。
“我一会儿救出来。”静姝扶着门框,长长的阶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呼吸着说,“湘湘你别进去了,我一会儿就出来。”
湘湘松开了手,道:“我在门前等你,小心一些,别说什么多余的话,他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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