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用一条束额挡住了,一双还带着血丝的老眼直愣愣地望着屋顶,犹如在公堂之上一般,想要用视线穿透这屋脊,向老问个明白。
穆清怔怔看了半晌,慢慢地跪下来,握住扈嬷嬷冰凉的手,将脸颊贴上去,无声无息地靠住不动。
沈霓裳站在一侧,看不见穆清的面容,却见一滴滴的晶莹液体从两人指缝中无声滑落。
穆清的脊背微微颤栗。
沈霓裳的鼻端蓦地酸涩,别过脸去看向一侧,只觉心里难受。
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扈嬷嬷同慧欣的脚下都按风俗点着一盏油灯。
中土之中,在亡者脚下燃灯是为死者照亮阴曹地府之路的含义。
可是扈嬷嬷死不瞑目。
穆清再起身已不知过了多久,漂亮的桃花眼通红,脸上却已经看不见泪痕。
只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嬷嬷,长生会好好的,长生欠嬷嬷的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长生一定好好孝顺嬷嬷。”穆清低哑着,伸手去盖扈嬷嬷的眼睛。
可无论怎么,扈嬷嬷的眼睛还是那样大大地睁着。
穆清呆住。
脑海中又倏地闪现日间的一幕幕,顿时心疼如绞,一口血喷了出来!
“穆清。”
沈霓裳一惊,上前扶住他。
穆清用衣袖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踉跄了一步,笑得惨然:“霓裳,我真没用……”
沈霓裳皱起眉心,心里也是不出的难受,可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话合适。
眼下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
她该如何告诉穆清,他真正的身世。
“我救不了大哥,也救不了嬷嬷,连慧欣也被我连累……”穆清语声低低沙哑,“——我甚至不知晓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娘亲……我原本觉着自个儿比原先好了,可我还是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你的父亲是个顶立地的大英雄——”
沈霓裳语声突地轻轻响起。
穆清蓦然抬眸,怔愣看向沈霓裳。
“而你的母亲姓凌,双名安素,乃是恩侯府上一代的七姐。”沈霓裳看着他,缓缓点头表示肯定,“你同凌飞乃是嫡亲的表兄弟。”
穆清呆怔不可置信,语声轻问:“那我爹娘他们,他们——如今在何处?”
触及到穆清那双暗含着几许希翼光亮的眸光,沈霓裳心房骤然一痛,从未感觉过要出口的话如此艰难,如此的难以出口。
“你父亲姓牧,牧野流星之牧——牧平海。”沈霓裳望着母亲,还是出了口,“安平寨寨主牧平海便是你是生身父亲。”
穆清呆若木鸡。
话已经到了这里,长痛不如短痛。
沈霓裳轻声将所有故事都了。
无论是牧平海和凌安素的过去,江湖上的传闻,还是同容苏乌歌有关的所有故事,全都了出来。
“……乌歌,你同你母亲模样很是相似,只你的眼睛同你父亲一模一样。”
最后,沈霓裳这般道。
穆清身体僵直,将手臂从沈霓裳手中缓缓抽出,轶丽面容上有些无措有些慌乱,眼神也是五分茫然五分恍惚,背过身低声道:“霓裳,我想自己呆会儿。”
沈霓裳想些什么,但一时也寻不到话。
“我就在外边。”
最后,沈霓裳只了这一句。
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只见穆清颀长的背影几分寂寥。
沈霓裳抿了抿唇,行出去将门阖拢。
站在门口,倒座房对面不远处便是院墙,并无多少景色可看。
沈霓裳怔怔抬望。
一片夜色沉沉中,际一弯新月如钩。
也是一弯上弦月。
玉色浅浅,几许朦胧。
今夜的星子却不如那一晚闪亮。
也许十万大山的空更干净,也许少了那一夜的繁花似锦,即便还漫繁星,却觉黯淡几分。
不过短短两月,却是斗转星移,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不觉中,沈霓裳陷入了怔然之中。
直到门扇被穆清打开,沈霓裳才蓦地回神。
转过来,穆清神情已然平静。
除开眼圈还有些红,其他已经一如既往,看不出半分异样。
虽是看不出半分异样,但沈霓裳还是觉着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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