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境地。
想到此处,她便放缓了语气道,“我若是放你去见他一面,你可能保证自此以后将他全然忘记?也不再这般要死要活疯疯癫癫?只安心等着出阁?”
许月桐闻言愣愣的看着母亲,直过了许久才听懂母亲所言。
那一双大眼睛里终于露出了光彩,她迫不及待的朝着母亲连连点头,急声的保证道,“娘、娘,我应允你,我什么都应允你,只求你放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许夫人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女儿这幅模样显是对那萧峦用情至深,便是放她去见了一面,又怎能说忘就忘呢?只是便是心中装着那人过了一生一世,也好过她如今浑然没有半点生气。想到这里,许夫人摇了摇头颓然道,“让香浓给你梳妆吧,也不要穿了女装,便如以往那样扮作你哥哥去吧。”
漫天飞雪之中,许月桐艰难的向前走着。许岳英本要上前扶她一把,却被她狠狠推开,只能远远的跟在她后面。
今日虽是这般天气,却因萧家阖族被斩,街道两边站了不少前来围观的人。
许月桐不晓得如今是什么时辰,只能在风雪之中顶着朔风而行。
身上的披风因阻碍了脚步,早被她扔在了半路上,此时衣衫单薄,却依旧感觉不到半分寒冷,只因心死便是寒冷也半分都感觉不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许月桐蓦地顿住了脚步,转脸便见一辆辆囚车自远处行来。
眼中全然不见其他人,她只茫然的寻找着萧峦的下落。
终于,在其中一辆囚车之上,她见到了散落一头鸦发的萧峦。虽是身陷囹圄,他脸上却依旧一派淡然,只是在眼光落在她身上时,猛地一震。
隔着一层层的雪花织就的帘幕,许月桐与他遥遥对视着。
她看着他,心中再无他物,尘世间便只剩她二人在此。这一眼,便是一生一世,便是生生世世……她心中想着,再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他一眼,这样他便牢牢的镂刻在她心中,便是一世的孤单,或许也能忍受。
囚车依旧在前行,直到快要瞧不见萧峦,许月桐这才清醒过来。眼眶中的泪水夺目而出,她拼尽全力朝前跑着,一步一步的追着那押送着萧峦的囚车。
直到被路上石头绊倒,她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上再无半点力气,却仍旧心有不甘的抬头望着他。看着他满脸的悲恸,看着他朝她说着什么。
风声那么大,她根本无法听见,只是心中却如同拥有灵犀一般,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对她说,“快点回家。”
许月桐拼命的摇头,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延德帝三年
许月桐脱下了明黄色的九凤翟衣,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站在坤宁宫空荡的大殿之中,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献王军队已经闯进宫中,坤宁宫内的宫人内侍早就逃命去了,只剩她一个皇后孤零零的站在这里。
延德帝驾崩的消息是她亲手送出了京城,延德帝的江山也是她一手交到了旁人手里。想起不久前姑母那声嘶力竭的恨意,许月桐只觉得满心畅快。
九年过去了,眼看着过了年便是十年了。
除了已然过世的父母与远走他乡的兄长,又有谁知道自己是如何心如死灰的挺过了这十年?若不是无意中知晓了当年迫害萧家的人里,竟有她的姑母与表兄,她又怎会这样生生熬过十年,就为了替他报那灭门之仇?
那块珍藏了十年的山佩已交给了他的妹妹,许月桐只痴痴的看着已上中天的月亮,喃喃道,“远山……你在天上可看见了?我已经为你报了仇,许家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
如今她已嫁做人妇,再也配不上那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厮杀声已近后宫,她拿着烛台点燃了帷幔,火光冲天而起,她脸上却一派恬淡的笑容。这一世过得太累了,她只想好好歇一歇。
即便如此,她却仍旧不后悔,在那样一个艳光明媚的春日,出了府来到了他的身边。
黄泉之路上,那冷风似如刀锋一般,侵肌裂骨。
许月桐踉跄的走在路上,身后跟着手执丧棒的黑白无常。
地府原来是这般寒冷,她浑浑噩噩的想着,又觉得这条路那般遥远,仿佛走不到头一般。
直听到身后无常叹道,“便是人间皇后,也要走上这一遭呢。”
另一个便道,“谁说不是?这种地方,哪有人愿意常留,可偏偏有人一留便是十载……每日里又要受那冰火之苦,却执意不肯喝一碗孟婆汤。”
许月桐慢慢抬了眼,心中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脚下没有停歇,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像是远在天边的那一条汹涌的冥河……
在那桥头之上,一人静静端坐。
十年之后,她的脑海之中在此浮现出了端午那夜的歌舞,回荡起了他温柔的低语,“……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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