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刻意忽略他胡僧的身份,仔细地询问了萧综在魏国的境况,得知儿子在魏国动乱后的这一年里都住在洛阳的永宁寺,借僧人的身份保全自身,没有吃什么苦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达摩和萧综接触也不久,并不知道他入寺之前的事情。而萧综对达摩也有提防,很多事情并没有和僧人们说明白,但达摩何等聪慧,自然能看得出萧综一直在暗地里谋划着北方的大事。
他有意交好梁主、为佛门谋求生路,所以便直接将萧综报平安的家书交给了萧衍,至于另一封提防马文才的信,由于还没接到魏国那边的消息,达摩并没有拿出来。
萧综离国几年,两边消息断绝,自然有许多话想要和父亲讲,那一封信厚重无比,足足有几十页。
达摩是从水路过来,整个信函用厚厚的牛皮纸包裹、又在外封了防水的桐油,打开时颇费了一番功夫。
但看到那封信完好无损地交到萧衍手上时,任何辛苦和功夫都是值得的。
萧衍迫不及待的打开信,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萧综从自己流落魏国开始讲起,再讲起自己在魏国见到的诸多变化,皇室中为了争夺权柄如何引狼入室,被引入的胡人是如何像屠狗一样屠杀自己国家的宗室和官员以至于国破家亡,自己不得不隐匿佛寺云云。
和对陈庆之、马文才所说的一样,他着重写了自己对争权之后产生的恶果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又预想到自己身份的尴尬会在梁国几位皇子间产生更大的动荡、更会让父皇为难,所以决定不再返回梁国,而是留在魏国。
“做父亲的不就是为了给子女遮风挡雨的吗?这笨孩子!”
萧衍一看到儿子为了国家安稳不准备回国了,顿时捧着信纸老泪纵横,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二郎面前,将他痛骂一顿才好。
可是继续往下看去,他就半点就舍不得骂他了。
非但生不出骂他的心,甚至连眼中的泪水也已经渐渐收了,目光越来越锐利,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萧综继续写的,自然是向父亲阐述自己准备怎么“留在魏国”。
和与陈庆之、马文才遮三分掩三分不同,萧综对着父亲,是半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手段,从自己如何发现流民中有破落贵族的家臣和门客开始说起,到自己如何收拢人手、如何利用萧宝夤对他的信任在萧宝夤的府中安插人手,又准备如何从萧宝夤这边入手,谋夺魏国的基业。
是的,萧衍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真的写的是如何谋夺魏国的基业。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的非常明白,将郦道元的死、萧宝夤如何被他逼反、他安排的刺客如何行刺萧宝夤使其军心动摇不得不停在长安等一干计划脉络写的清清楚楚。
为了实现计划,从他自己到到达洛阳的白袍军、陈庆之和马文才都是他的棋子,也是催动他所有计划实现的最重要引线。
萧衍再如何疼爱孩子,最重要的身份却是一位国主、是南方这个庞大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当他开始阅读这个计划开始,他所有的注意力就被这个精湛而巧妙的计策全部吸引,再也顾不上考虑其他。
一边看,还一边在心中推演这些计划合理与否、能否推进、会产生多少错漏和疏忽,如何弥补等等。
在这一刻,静坐读信的萧衍和远方的萧综思想融为了一体,真正的做到了“心心相印”的交心境界。
在无数个分别的日日夜夜里,萧衍要靠幻想如何“拯救”和“弥补”归来的儿子来安抚他的思念;
而在同样的日夜里,远在异国的萧综何尝不是靠着一遍遍推演、完善、补充自己的计策,才能抚平骨肉分离的痛苦?
对于萧衍来说,他失去的是一手教养长大的儿子;
对于萧综来说,他失去的是“失而复得”的父亲!
谁也无法说清,到底是谁的思念更痛苦,但毫无疑问的,他们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儿子/父亲。
当萧衍看到他决定留在魏国夺下洛阳,为父皇打下一个“北梁”,与兄长萧统的“南梁”鼎立南北时,泪水终于又一次夺眶而出。
“大郎,大郎不在了,他若是知道大郎不在了,该有多难过、多失望!”
若不是对兄长还有恭爱之心,又怎么能轻易放弃那样的位子?
“这才是我的儿子,是最像我的儿子,萧宝卷怎么配有这么好的儿子!!”
萧衍握着信的手直颤抖,心中为儿子无比骄傲,恨不得向全天下发出诏书,昭告萧综是他萧衍的儿子!
“若大事能成,待北方是‘梁’而不是‘齐’,全天下都会知道萧综是谁的儿子!”萧衍眼眶湿热,“他写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我这个,他只想告诉我,他只认我这个父亲,不是其他,只是我……”
为了自己的父亲,他愿意放弃争夺皇位,放弃和兄弟们的仇怨,放弃回到故国后的归属感和优渥地位。
虽然放弃了这些,早已融入骨血中的骄傲和才能却不允许他向别人摇尾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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