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打骂朝臣的举动,更不似前几朝的昏君那样动辄因疑责罚、处置朝廷重臣,即便要处罚什么臣子,也会经过有司讨论,在商议过后再定下罪责。
再加上太子沉稳可靠,有时候君臣若有矛盾要激化的,太子往往会出面协调斡旋,作为君臣之间的桥梁,维护双方的颜面和利益,最终取得双赢的结果。
也是因为这样的朝廷环境太舒适了,这些流内流外的官员早就已经习惯了据理力争或是仗义执言,当堂上谏或是堂上辩论的事情也经常发生,根本不惧皇帝会拿人问罪。
可他们忘了,现在已经没有太子了。
往常这种时候,就该太子出来打圆场了,可皇帝怒吼之后,殿中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
不少东宫属官期盼地看着宗室之首位置站着的三皇子萧纲,却见他双手交握,将头低垂着,眼睛只看着自己的脚尖,根本没有出列维护的意思,反倒好像要将一切和自己撇个干净。
“你们是昭明太子的属官,太子都没了,要东宫做什么!”
萧衍气得直抖。
“你们既然对大郎如此忠心耿耿,大郎陵寝之侧还有空位,不如现在就去辅佐,也许在地下还能当个宰相!”
说起儿子,萧衍又是气恼,又是悲愤,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跪在殿下哭诉的那些人。
“下任储君的属官,就该下任的储君自己挑选,朕尚且不知道下任储君在哪里,你们就好似已经有了要辅佐的人选似的?!”
他目光扫向群臣。
“既然如此,你们干脆提出人选来,就在此讨论吧!”
这一下,跪在殿中的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起来,有些更是明目张胆地看向萧纲的方向,想要出来提议这位年少便富有才名的皇子。
“陛下,立储之事事关国本,怎能这么轻易决定?也不该在气头上随意由人举荐。”
谢举见情况不对,连忙出来打断。
“既然陛下觉得东宫有必要裁撤,此事还是该从长计议,该如何裁,裁哪些人,裁撤后怎么安排这些官员,都得有个方案,而不是一句话就裁撤了……”
说话间,谢举感到有一道感激的目光向自己射来,抬眼一看,却见是三皇子萧纲,连忙将目光移开,又说道:
“臣觉得,诸位使君未必是想要反对陛下的决议,而是陛下提出的太过突然,又没有个可行的建议,就这么突然提出,自然会有不同的意见……”
“那你们就慢慢讨论,究竟该怎么裁,裁哪些人,哪些人要留下、哪些人要外放、哪些该去什么地方,等有了方案和建议,再上条陈给朕!”
萧衍以不容拒绝的态度站起身,目光如电,从殿下群臣身上扫过。
“东宫裁撤之事,不容置疑,亦不容反对!”
他连谁再反对谁就去陪昭明太子的话都说出来了,自然已经做好了一意孤行后最差的结果,或许要杀几个人,或许要抄几个官员的府邸,但无论如何,一个没有主人的东宫,决不能再留在梁国的朝廷上。
说罢,萧衍收回目光,冷声下令:
“退朝!”
今日这朝会开的人人是懵头懵脑,一些头脑灵活些的,敏锐的感觉到朝中的气氛不对,皇帝以往执政的风格也有了变化,而更多的是那些无法从这些变化中察觉到危险的,反倒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极力挽救东宫要裁撤之事。
在他们看来,东宫要裁撤的原因都是因为现在没有太子,如果在短期内再找到一位“太子”,东宫的裁撤就没有必要了。
东宫中还有雄心的官员们迅速分裂成两派,一派认为应当拥立年纪最合适的三皇子萧纲,此举对朝堂的稳定最有利;
而另一派则对早朝上萧纲的表现十分失望,还觉得天子似乎也不怎么满意萧纲,建议拥立皇长孙、昭明太子的长子萧欢。
太子枉死的遗憾,也许会让皇帝转而愿意培养孙子。
而对于更多不想牵扯到储位之中的臣子来说,比较头疼的是该怎么面临裁撤东宫这个放在眼前的难题。
皇帝要他们拿出方案,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却谁也不想做。
东宫属官上下足有上百名,有些是只拿俸禄不干事的“名士”,有些是为了编修《文选》特意征召的学士,还有作为各部候补培养的秘书郎、舍人等等,相比那些兼任东宫官员的重臣,这些人才是东宫的中坚力量,也是最难以安置的尴尬角色。
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职位安插他们,而且太子任用属官喜欢用高门士族和有名望的贤人,这些人根本就不屑于担任浊官,但流内官员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愿意腾给他们?
还有负责东宫卫戍的卫将军、卫队等等……
砸人饭碗就等于结下深仇,东宫哪个属官背后不是错综复杂,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就丢了官。
就在东宫属官们就拥立“三皇子”还是拥立“皇长孙”争得差点内讧时,萧衍又降下了一道旨意,让不少大臣们掺和立储的心思立刻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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