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452 血脉(下)(1 / 3)  人人都爱马文才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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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夭说的话, 可谓是字字诛心,但她说出来的话, 却确实正中症结。

    身为被抛弃的六镇军户, 花夭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是“接受别人的帮助并不羞耻,只知道接受别人的帮助才是一种羞耻。”

    往日的国之柱石,变成了现在的国之弃卒,那些曾经以身先士卒、同甘共苦为荣的拓跋王者们,渐渐变成了只能在六镇孩子故事里流传的传说。

    军镇设立时, 豪强子弟争相从戎入边,而如今则是流刑罪犯的发配地;当时将军的出身为皇亲国戚、门阀世家,而如今则所用非人。

    “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 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从“拓跋”变成“元氏”的那一刻起, 这属于拓跋一族和六镇子弟的荣耀,便只能渐渐冷却在胸臆中。

    曾经,每一个六镇子弟, 从出生起就在为奔赴战场做准备,他们追忆着往日的荣光渴望,渴望着成为被人称颂的“将军”。

    曾经, 每一个六镇子弟, 都在等候着效忠真正的英主, 在荒凉大漠中守望着身后的每一寸土地,默然地等待着来自军书的每一次召唤。

    他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真正的“陛下”。

    然而百年过去,几十万勇士得到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侮辱。

    他们穷困潦倒,他们饥寒交迫,他们不得逃离故土,逃离原本抵御外侮的“荣耀之城”。

    六镇子弟没有变,依旧还是那满腔热血,上马能冲锋、下马能守城的勇士。

    而如今的拓跋王室,却已经不配在他们的面前,被唤上一声“陛下”了。

    见到花夭如今冷漠以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蕴藏在她身体之中的雷霆。

    那是来自于北方勇士血脉的控诉,也是来自于长久苦痛的控诉。

    每个字都带着即将爆发的气魄,是满腔轻蔑心情突破胸臆时的崩裂,也是痛心失望太甚引起的反击。

    每一个六镇的军户,也许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也许是一场大战中无限渺小的炮灰,却不该是死在守望中的卑贱可怜虫。

    他们花了几十年,才明白了要想改变这世道,不能再靠向“英主”摇尾乞怜,不能再重复着费尽一生等候、却最终饿死在臭水沟边的命运。

    “想要活下来,就要接受别人的帮助;而想活的像人,就不能只靠别人的帮助。”

    这便是花家信仰的准则,也是每一个延续至今的六镇子弟的准则。

    花夭不是不明白北海王在她面前威逼利诱是为了什么,但是只能倚靠契胡和他国的士卒来得到土地、保卫家国的“王”,无论是曾经的少帝、还是现在的北海王,都将得不到真正的勇士。

    虽是她嗤笑北海王,可嗤笑别人的人也不见得能快活,花夭讽刺完北海王,反倒带着满腔郁气挥袖而去。

    北海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甘和怨怼,一个人静静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庆之和马文才毕竟是外国人,之前又坑了北海王一把,这时再说什么安慰都是“假惺惺”,也只能嘱咐几句让卫士注意北海王的情绪,相继离开了帐中。

    “佛念啊,你这一石三鸟之计,实在是太,太……”

    陈庆之嗟叹着。

    “太狠毒?”

    马文才挑眉一晒。

    “今日我七千白袍军入魏,身在敌国,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在“自己人”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伪善外表下的冷酷。

    “我们护送着这么个朝秦暮楚的玩意儿,若不斩断他所有的妄想、将他牢牢控制在手里,他日若有白袍军的儿郎为此丧命,才是最大的狠毒。”

    “我明白,只是北海王毕竟年轻,不似他死去的父亲。元颢一生经历过大起大落又庸碌无为,反倒能接受这样的刺激,更可能干脆逆来顺受,任由我们摆布……”

    陈庆之抚须叹道:“但元冠受年轻气盛又心高气傲,受此大辱、被迫受制于人,就怕他一时激愤,趁人不备寻了短见。”

    但凡有些聪明的人,都是受不得被更聪明的人当成蠢货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若他是这样的人,如今站在我们面前的就该是北海王元颢,而不是北海王元冠受了。”

    马文才却并不担心这个。

    “就算他曾有过这样的激愤,刚刚花夭的那一番话,也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念头。”

    “哦?”

    陈庆之好奇。

    “子云先生,花夭并不是那种空有武力头脑简单的武夫,否则她根本活不到现在。她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出声讽刺元冠受,与其说是蔑视与他,不如说是一种激将……”

    马文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们已经抵达魏国,接下来的每一段路,可能都会是一场苦战,若元冠受毫无斗志的跟在我们的队伍中,或许哪怕有一点小的挫败,都会让他自暴自弃、走上你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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