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县,也是郡治,会稽学馆和会稽郡的太守府都在东边,山阴县衙在西面,是以若有要事大多去东面的太守府找世子,而来找山阴县衙的,多半是县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即便如此,这山阴县令也不好当。
山阴县自东汉起便是人杰地灵之处,士族林立,就如会稽学馆的馆主贺革,便出自山阴大族贺氏。除此之外,很多当初衣冠南渡的士族也侨居在山阴县内,出门摔个跟头,都有可能冲撞了士族。
前几朝时,山阴县令还曾有士族担任,正因为此处关系繁杂,事务冗多,没有几个士族能受得了这份差事,所以自前朝开始,山阴县令就大多由庶人担任。
然而如同有了诅咒一般,在此任职的县令没有几个能呆满一任,自梁新之后,山阴县令不是贪赃枉法入罪,就是得罪士族丢官,山阴县令也渐渐成了“背锅”的代名词。
只不过山阴县富的流油,山阴县令实权又大,哪怕要受夹板气,依旧有不少寒门出身的官员前赴后继地想要跳进这个大坑。
郑望林是幸运儿,也是“倒霉蛋”。
已经年过五十的他原本是隔壁余姚县的县令,熬了二十年才从县丞熬到县令。上任山阴县令莫名其妙丢了官,会稽郡里为了这个县令之位搅得是腥风血雨,结果根本没有参与竞争的他因为治水有功不知怎么被世子看对了眼,一纸调令,就这么官升半级,到了山阴做县令。
他才任职不到两年,鉴于山阴县每任县令都“不得善终”,他这两年过的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行事稳得不能再稳,不敢将手伸长,也从不得罪任何人,本地大族中若有矛盾借他手讨个方便,只要不伤天害理,他都能从便从,人送外号“郑面人”。
这上上任的山阴县令就是因为手伸得太长,被下来暗查的御史以“贪墨公款”给扳倒的,郑望林虽然谨小慎微不敢贪赃枉法、扣拿公款,但因为经常给士族行各种“方便”,身上也不干净。
他本来就没想做这山阴县令多久,只盼着这届完了“告老还乡”,全头全尾的回去含饴弄孙,就怕被什么明察暗访的御史给弄下大狱。
正因为马文才调查得到的郑望林是这么个性子,身上又不干净,所以如何进山阴县衙,倒成了他这计划安排中最简单的一环。
几人之中,原本梁山伯年纪身份最适合扮演这个“侍御使”,但要想让郑望林一见便为之恐慌方寸大乱,以梁山伯这温润的气质完全不合适。
马文才昧下了令牌,本就要把自己摘干净,并不准备亲自参与此事,只做了幕后军师,详细为他们谋划。
况且他平日里装谦谦君子装习惯了,便是要参与此事,那一身士族贵公子的架势根本放不下来,而侍御使从没有由士族担任的先例。
祝英台年纪太小,家中侍卫看的太紧也出不来,事关重大,傅歧和祝家的侍卫也不可靠,且要随时接应傅歧的兄长,不能调用。
至于傅歧……
不选他的理由所有人都懂。
唯有徐之敬,如今身为庶人却是士族出身,因为除士之事满身煞气,和“铁面无私的”御史气势相近。
他今年十九,跟随父兄从小看诊的经历让他处事不惊,看起来并不幼稚,年级做派都能服众。
最重要的是,只有徐之敬有这个本事,让梁新书房附近巡逻的衙役和郑县令晚上“置若罔闻”。
为了能最好的发挥徐之敬的本事,马文才特意等到惊蛰附近让他们行动。
惊蛰时节雷雨不断,夜间人们大多门窗紧闭,即便有什么动静也会被雷声掩盖,徐之敬要下药,若门窗大开不利于施展,也容易被发现,惊蛰是最好利用的时机。
傅歧和徐之敬回馆之后很快便是惊蛰,几人为了抓住时机,不得不匆匆拟定计划,若错过这次惊蛰,就要等到酷夏才能等到时机。
但夏天大多是阵雨,谁也不能担保晚上就会打雷下雨。
即便是匆忙拟定的计划,但无论是马文才还是梁山伯都是思谋周全之人,不但给徐之敬与傅歧两人制定了好几套方案,马文才甚至还借出了自己最得力的侍卫“疾风”和“细雨”给两人充当“护卫”。
梁山伯更是凭借儿时的记忆,将书房的方位画了出来,制成一张山阴县衙的地图,以便两人寻找册薄。
如今徐之敬和傅歧顺利入了山阴县衙,计划已经成功一半。
徐之敬婉拒了山阴县令宴请他们的好意,一路上和其他人一般用斗笠掩面,寡言少语,务求接触的越少越好,最好印象淡到下次再见已经想不起来最好。
他越是这般不近人情,郑县令越是惴惴不安,不必徐之敬多说,自己先选择了不“得罪”他们,好酒好菜伺候着,还吩咐县衙里其他人不得冲撞,只希望这侍御使真是单纯来“投宿”的,明早能好好送走便是。
郑县令不是什么城府深又老谋深算之辈,府中来了这样的“煞神”,原以为自己会夜不能寐,谁知一进了房里便昏昏欲睡,刚脱了外袍就已经睁不开眼。
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