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子是个怕事的,见情况不妙就想溜,其他皂吏也就都把哨棒插回了腰上,不敢再再放在手里。
他们拉了拉少年准备走,那少年脚底却像是生了根,死活都不肯动一下。
“胡皂班,你怎么能走!”
少年见他们说走就要走,面色赤红。
“他们真是骗子!他们手上都有人命!”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施家家主听到人命,越发觉得脸上不好看,对着几个衙役说:“还不把他拉走?在我家门前撒野,是觉得我施家没人了是吗?”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孩子是个打渔的,不是什么讹人的无赖,我们这就走,不劳您费心。”
胡皂班又扯了几下那孩子,见他双眼都红了,眼睛只死死地盯着那英姿不凡的青年道士,立刻知道要遭。
只见他眼神一递,四五个皂吏立刻会意地一把扑向那少年,抱手的抱手,压腿的压腿,还有人从腰间掏出逮捕犯人的绳子,想要将这少年就在门前五花大绑带走。
这番变化莫说那少年,连围观的百姓都没想到,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见真动了手,表情倒不安起来,齐齐退开。
那少年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皂隶来抓骗子的,却被皂隶们绑了,他力气大,人又有凶悍之气,口中“啊啊啊啊”的狂叫着,几个皂吏居然按不住他,反倒被他踢了几脚,痛得骂了几声“狗崽子”。
“他们就是骗子,你们不抓骗子,却抓我这个好人!”他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大叫:“那几个道士前段日子给了我娘一碗符水,说是能安神,我娘给我我得病的弟弟喝了,没几天就死了!”
“唔唔唔,唔唔唔!”
“法生你别喊了,我这是在救你啊!”
胡皂班压低着声音去捂那少年的嘴,声音越发急促低沉。
“好汉不吃眼前亏呐!”
他是遭了什么孽,就为了几条鱼,惹这么大麻烦!
可惜这少年完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眼神如同凶兽,直盯着那江道士。
他正在变声期中,声音嘶哑难听,如今被衙役按住了嘴却拼命叫唤,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拉破了的风箱,听的人越发难受。
“你这少年好不讲理,我拿符水给你娘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你弟弟无药可医。只不过你弟弟年纪太小,得了病因恐惧而担惊受怕越发憔悴,你娘也备受折磨,我才好心给他碗符水哄他是神水,让他能安心睡觉而已。”
江道士似乎也被这指控气得不清,满脸愤怒地站在原地训斥。
“你不弄清来龙去脉就血口喷人,一路到处散播污蔑我等的假话,现在还找了衙役来对付我等出世之人,简直是狠毒!”
他这个分辨之言说的有理有据,施家家主原本有些惊疑的神色渐渐又恢复如常,直接喊管事的去找家丁。
这个叫法生的少年,能被压迫住手脚却不见吃亏,几个人都压不住他,再看手脚踢动的动作,也不是全无章法,否则真是个寻常的少年,早就被架走了。
傅歧好武,自然一下子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咦”了一声,倒有些不忍了,下意识去看马文才。
“我们就这么看着?”
祝英台脸色也不好看,要不是子云先生反复叮嘱不要惹事,她早跳出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现在胸中也犹如有一腔烈火,恨不得出去把这些骗子用化学溶液烧个干净。
“我们现在插手这事倒是容易,可我们是过客,拍拍屁股就走的。我们要当面打了这么多人脸救了他走,反倒给这少年惹祸,看他的样子,就住在长城县里,还有家人,我们走了,他更艰难。”
马文才虽是吴兴太守之子,在外面却从不招摇。
“我快呕死了!”
祝英台身子气得直抖。
几人都是少年人,尤其是傅歧,一看到这个场面就想起自己在甲舍打架被虞家人一拥而上吃了大亏的事情,几个人情绪都有些变动。
唯有徐之敬没什么神色变化,但看向几个道士的眼神,也不如之前那么有兴趣了。
“我看那几个衙役动作虽大,手上却有分寸,应该是和那少年认识的,不会让他吃亏。”
梁山伯家在“吏门”,对这些门道清楚,安抚着焦躁的傅歧和祝英台。
“你看他们以大欺小,其实大概是怕他吃亏,想着由头要带他走,只不过这少年太倔,不肯接这个好意。”
“没听他说什么吗?一条人命啊,要是你,你能甘愿?换了我,天涯海角也要把这群人抓住。”
祝英台捏着拳头,眼神极为少见的犀利坚决。
是啊,怎么能甘愿?
梁山伯眼神一黯,心中苦涩。
马文才见这少年这么倔,再这样下去,那些皂吏们有些香火情也要恼怒不管了,转头吩咐了疾风几句什么。
毕竟这是在吴兴郡,真弄出什么义愤之下铤而走险的事情,倒是小事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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