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子没抬头,胡乱地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不明白在西馆里兴风作浪的那几个士人,宁愿被人偷、被人抢也要在西馆留下,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玩弄我们这些卑贱之人有意思吗?若不是放了那些金银财物在面前诱惑鲁仁他们,他们又怎会生出恶意?这么多年,他可拿过我们一样东西?”
“在我们看来是财宝的那些东西,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常物,所以才没有刻意回避啊。”刘有助想起那些废纸,叹了口气,“自己眼皮子浅又起了贪念,不能怪祝公子他们。他们都是好人。”
“看,你又这样了!马文才当众斥责你、抢走你东西的耻辱你已经忘了?祝英台若是真看得起你,第一次为什么不给你那些练字的纸?你我为何丢了书吏算吏的差事,你都忘了?!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的那些,却是你我费尽千辛万苦流尽了血汗也得不到的!”
伏安激动地胸前起伏不已。
“你忘了,我没忘!”
他们都在忘,他们如今都只看得到那几人,他们都已经忘了士族只是花团景簇下隐藏着的毒蛇!
“有些事,必须得忘了,不忘了怎么继续往下走?我们虽没得第一,但这么多年的努力难道就白费了吗?这些所学之得才是真真切切归我们所有的东西。”
刘有助见伏安已经有些魔怔,不忍心这个性子本来就暴躁的朋友钻牛角尖,好心开解着。
“你算学好,我现在也可以去抄那面书墙练字了,他日只要找到愿意留用我们的主官……”
“哪里有愿意留用我们的主官!我们这群没后台没钱财的穷书生,谁愿意用我们!”
伏安冷笑着,突然转过脸,又盯着刘有助。
“你自那天回来后就态度大变,你又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挨的杖子?谁要打你?”
刘有助身子一僵。
“我说了,我,我确实做错了事,这事不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你是被人威胁了对不对?”伏安面色更冷,“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那晚去甲舍了,我那晚看见你被马文才提去馆主那了!祝英台为什么第二天要写那面书墙?是不是对你心中有愧?”
刘有助一惊。
“你晚上又去……”
伏安没接他的话,当是默认。
“你不愿意多说就不说,我看你恐怕不是冲撞了祝英台,就是冲撞了马文才,也许两个都冲撞了,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伏安哼道:“祝英台看起来温和,骨子里还是个士人,他们是被他温和的假象骗了,忘了他的身份,等再遇见这种事情,他还是会把你我这般位卑言轻之人推出去。”
“你不要胡思乱想!自从朱县令拒绝了我们的差事,你就越来越偏激了。”刘有助心里很是难过,“这世上总还有好的主官的,像是祝英台那样的士族,当了官也会是好官。”
“指望别人有什么用。”
伏安木着脸说:“指望别人能对自己好,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刘有助细细的呼吸声,气氛越发的凝滞。
就在此时,屋子外面突然传出了刺耳的犬吠声,那犬吠声又急又快,听得人心烦气躁,伏安本就满腔怒火,听了这犬吠声后一声大叫。
“谁在丙舍里养的狗!不知道病人需要静养么!”
边说,边抬腿跨了出去,准备将门外的狗赶走。
谁料他一出门,抬眼便和马文才、傅歧等人打了个照面,身子不由得一僵。
“这里还住着人呢?”傅歧好奇地看着明显是杂物间的屋舍,“我还以为是空置不用的杂房。”
马文才则是蹲下身安抚着自己的猎犬,抬头问眼前面色难看的伏安:“你住这里?”
丙科都是大通铺,一屋子里住七八个人的有,住十个的都有,这杂物间再小,也有大半个甲舍大,看起来不像是伏安住的地方。
“我不住这里,刘有助在这里养伤。”
伏安强逼着自己若无其事,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诸人:“你们几个公子哥,跑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是刘有助?不是说受了杖下不了榻么?何况早上也没来!”
傅歧心急口快地问了出来。
他们是特意来的?
伏安的后背顿时惊出了一背冷汗。
马文才抱起狗,似笑非笑地看了伏安一眼,“原来刘有助住在这里?也好,上次之后就再没有见他,正好看看伤养的如何。”
说罢,也不管伏安怎么想,伸手将表情木然的伏安一推,长驱直入。
傅歧是跟着狗来的,见马文才将狗抱进了屋子,连忙也跟着马文才进了屋。
唯有梁山伯,细细打量了伏安一眼,若有所思地说:“伏兄回来,似是更了衣?这不是早上的衣服吧?”
“你管我!现在连你也要学这些士人的做派了吗?”
伏安对梁山伯翻了个白眼,冷着脸摔门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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