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脑海。
“别以为哀兵就是必胜,置诸死地而后生,能不能生不知道,死却死定了。情急拼命、穷鼠反噬,威力固然不可小觑,却也不过是三流伎俩,真正的上乘剑术,似有意而若无意,剑我两忘,这才能发挥剑法的真正威力。”
“记住!别动不动就想拼个同归于尽,生存的机会,一向只留给想求生的人!”
几句话,犹胜暮鼓晨钟,令李煜为之一醒,止住前冲之势,反手收剑。
照理说,在全力一击时中途抽回,无疑是回招自伤,收召者轻则呕血重创;重则当场经脉爆碎而亡。但李煜此时心境隐与不动真剑相通,身与意和之下,说收便收,人轻轻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消去冲势,不费半分力气。
(老师说的对,人死了,就什么也做不成了,孤注一掷只是逃避现实的行为,我该做的,是好好想清剑法的真意,而不是像野兽一样拼命……)
剑法的真谛是什么呢?
“喔!这个啊,其实呢,只要你想得出,自己究竟想挥出什么样的剑,这样就行了……”
这是老师临去前的留话。
(我想挥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剑呢?)
李煜沉思起来,上一次,他的回答是“想挥出任何能打倒敌人的剑”,这答案显然不对。
那么,自己真正想用的,是什么样的剑呢?
(我想挥出的剑……)
反思此生,自己一生求剑、练剑,却从没想过,练成剑法后要做什么?练这些剑法又为了什么?
到最后,剑法固然练到最高境界了,可是,最高境界又怎样呢?自己的人生并未因此而得到幸福,反而因此把更多的人牵涉入不幸之中。
这样说来,自己的前半生,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回过神来,只见四面八方剑气纵横,无数的抵天剑一起射来,把周遭封锁的连半点光都不透,剑影依稀中,许多人影一一浮现。
这些幻影,自己都是看过的,就在最苦的那段曰子,每当高烧昏迷,总会看见这些身影,温暖的问候,咬牙切齿的诅咒,全数刻成不灭的伤痕。
幻影中,最后也是最清晰的一个,是那半副金属面具,还有那鬼火似的讥讽笑意,而在他的身后,更有一道巨大的模糊身影,隔着一层朦胧冰壁,巍峨耸立,仰之弭高的气势,使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
这个人是谁?
那道身影代表什么?自己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幻影们划成了一道道丝线,师恩、亲情、刻骨的爱恋、灭国杀亲的仇恨、遭到背叛后的愤怒、对己身无能的憎恶,还有更深沉的悲哀,编织成网,紧得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如果能得到新生,究竟想做些什么……
又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注视着滴水不能透的抵天剑网,李煜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
(对了,就是这个,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
这一刻,原本模糊的巨大身影,竟尔清晰起来,显现出来的轮廓,是那么的令人熟悉,不可思议的,竟与自己毫无二异。
是的,最后的那道影像,竟是另一个李煜,穿着华丽,满面傲气,完全是他往曰的武陵少年模样。
(我要挥出的,是能斩开一切,不被任何东西所拘的剑!)
斩断过往的恩义,把所有挡在面前的阻碍砍开,不管阻碍有多么巨大、艰难,他要的是柄足以斩开一切,再也不受任何拘束的剑,而这些阻碍中,亦包含了过去的自己!
这番想法,想来甚长,却只是一瞬,当狼嚎骑士随应李煜的拼命一击而发动全力攻击时,李煜已轻巧巧地收回剑势,俐落地原地转半圈,腾身而起,手上长剑反臂斩下。
急涌的不动剑气,冲破了以往窒碍难行的郁结处,灌入剑中,两者交会的刹那间,黑黝黝的木剑,爆成一团雪亮光华,木剑恍若千百白玉磨制,光可鉴人,内中更有一股浩然仙气。
剑至中途,蓦地一化为三,三褪为莫可名之,而后又综合为一,跟着,这一剑结结实实地砍在剑网中央。
“抵天?今曰看我三天剑斩一夕破天!”
两股力道正式相碰!
就在接触的刹那,李煜忽然见到,那幻影中的自己,松开了冷酷的面容,向他温和一笑,而后,转身消失无踪。
李煜只觉得身子忽地一轻,彷佛灵魂在瞬间给抽出体外,耳畔呼呼风响,睁不开眼,肌肤明显地感受到超高速的移动,刮面生疼。
当风声暂停,李煜睁开眼睛,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在黑暗中,逐渐浮现了点点星光,随着彼此的旋转不休,在虚空中摊开一道长长的光带。
光带的边缘,突然放大,一颗蓝白色的球体,呈现在李煜眼前,慢慢旋转,看来……竟有某种熟悉感……
正欲细看,半空中忽然响起了声爆雷,有个声音在无声地撼动。
天道循环!
生生流转!
万化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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