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内史刘遵孜率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就是裴该筹划的自家这一路,不过没有水军,主要走陆路;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率步军自淮淝指向许昌、洛阳——就是裴该筹划的祖逖那一路,要啃的骨头最硬,不过祖逖之能当不下于王、檀,战果应该也不会差吧;还有使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兵向阳城。
裴该的谋划,首先放弃了自巨野泽入河这最东路的一道,因为当时刘裕已灭南燕,掩有青徐,而如今裴该才只有半个徐州,这一路即便没有强敌,也多无人区,加上道路失修,粮秣转运不易。再了,他也拿不出更多兵马来分走这一路了。
王仲荦军的主要目的是控扼黄河险,以防北魏从侧翼袭扰,裴该一开始打算先破曹嶷,与邵续会师,也是这个目的。但好在目前石勒的手还伸不到黄河北岸来,有刘演横在中间,暂时不需要这保障侧翼的一路——不过他考虑着,可以纵疑兵北上,以威吓曹嶷。
最西面的出阳城一路也给省了,因为从襄阳到阳城之间,要么是王廙的辖区,要么已受祖逖领导,不必要多此一举。再了,祖逖三万兵马,想具体在兖、豫大地上如何调动,是否分道,裴该也不好指手划脚,规划得太过死板。
还有一点,那就是如此一来,裴该可以避过蓬关的陈午。
若是豫州军到了蓬关附近,陈午必然率师来会,祖士稚就可以断喝一声:“唤陈川来,当面谢罪!”但若是徐州军到了,裴该却必须得:“先献上陈川的首级来!”陈川再怎么不堪,他也是陈午的叔父啊,陈午岂肯从命?则难免在见阵胡汉军之前,先跟陈午打上一仗,这又是何苦来哉?
陈川先害裴嵩,又杀李头,这家伙实在不是个好东西,裴该颇想取其项上人头,但大敌当前,各方附晋的势力必须得暂时捐弃前嫌,戮力同心,陈川的脑袋在他脖子上多留数日,其实不算多大的事儿。但问题这年月讲究孝悌之道,终究是杀兄之仇,不共戴,若不碰面还则罢了,一旦遭遇,裴该又势不可能饶过他啊。事情很难办,不如我暂且闪开了吧。
当下裴该道出自家的方略,戴渊还在垂首凝思,就听裴该又:“兵行千里,粮秣转运不易,是以我徐州军自汴水而入于河,既可助运物资,又可阻遏曹嶷、石勒,不使增援河南。只是徐州缺乏舟船,不知江东可能供应?”
其实徐州并不缺船,但大多都是海船,用作内河运输的船只数量就少多了,故此裴该才提出这一建议——我要兵,你们兵弱;我要粮,你们贫乏;如今我要船呢,不可能再推托了吧?你们才刚把那么多大船摆到我面前来炫耀过不是吗?
戴渊不禁抬起头来,与陆晔对视一眼。就听司马裒道:“舅父所言是也,我这便致信建业,使供舟船,自邗沟牵引至淮水。”
既然东海王都发了话,戴渊也不好再独做恶人,只得心罢了,罢了——反正供应裴该一些粮船嘛,又没答应给他战船,应该无所谓吧。
可是接下来裴该的话,他却不能同意了。裴该:“大王为北伐都督,总统二路,当前至睢阳,坐镇于中。”
睢阳是梁国的国治,在睢水岸边,正好在豫、徐两军的行军道路之间。陆晔和戴渊原打算让司马裒坐镇谯县,一则这地方比较靠南,二则本为祖逖的大本营,城防坚固,想必安全系数会比较高一些。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裴该和张敞等人不愿意让他们去的主要原因——若司马裒驻谯城,就很有鸠占鹊巢的可能性啊!
所以私下开会的时候,裴嶷提出这种可能性来,张敞就极言不可,希望徐州的同仁可以帮忙拦阻。于是裴该按查地图,逐一指点着豫州境内的城池,向张敞询问当地的情况,最后圈定了睢阳——睢阳在豫北,地理位置很好,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祖逖颇花了一番心思整治,城防工事较为完善。
等到正式开会的时候,裴该就找理由来劝司马裒:“胡贼闻我来,必逆之于河南——此前进至颍川,于辰亭为祖豫州所破,料不敢再深入矣。则谯距河南太远,既为都督,岂可坐镇于后,此与留守何异啊?当前至睢阳,可以遥控战局。”
随即不等陆晔和戴渊反驳,他就问司马裒:“请问大王,昔日武皇帝大军伐吴,是以何人为帅呢?”
司马裒有点儿犹豫地回答道:“得非杜成侯(杜预为当阳县侯,谥号‘成’)么?”裴该笑着摇摇头。司马裒又:“那便是王武侯(王濬为襄阳县侯,谥号‘武’)了。”裴该却还是摇头。
不过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盯着陆晔、戴渊呢,就见二人正打算开口提醒,就抢先道:“大王误矣,灭吴主帅,实为贾武公(贾充为鲁郡公,谥号‘武’)。然贾武公不谙军事,复不以为能胜,乃只柱节于项,遥督六军——是以今人只记得杜成侯、王武侯,不以灭吴之功归之于贾武公也。”
西晋灭吴,第一阶段平定荆州的军事负责人是杜预,第二阶段进取扬州的军事负责人是王浑,立功最大且第一个杀到建业城下的将领是王濬,至于主帅贾充,还真没多少人记得。裴该此言一出,就见陆晔和戴渊的神情也都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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