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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之所以打算上表长安,推辞“龙骧将军、徐州刺史,都督青、徐二州兵马”的任命,还真不是打算搞什么“三辞三让”的官场虚文,纯粹因为他必须先跟建邺打个招呼。
——哦,对了,长安朝廷已然下诏,从本年起,将邺城改名为临漳,将建邺改名为建康。
如今裴该在徐州还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王导他们随时都可能从背后捅上一刀子,扎得他生活不能自理。渡江虽然比渡淮困难得多,但建康割据政权手里可是捏着数百条战船的哪,什么蒙冲、斗舰乃至三层楼船,帆樯若云,下无对,若欲北渡,如屡平地。别琅琊王氏所掌控的那些军队了,就算江东几家大姓的私兵部曲随便拉一支出来,都足够裴该喝一壶的,而且粮道通畅,不可能跟支屈六似的,呆不了两便匆匆撤还。真要是惹恼了司马睿或者王氏兄弟,裴该这的淮南基地瞬间就会被踏为平地啊。
所以虽然他很清楚,司马睿是接受了长安朝廷左丞相的任命,名义上奉晋愍帝为君,要等长安沦陷,愍帝出降,才会在王导等人的拥戴下开创东晋政权的,但还必须得假装不知道,先写下一封言辞恭顺的书信送去建康,询问司马睿:您打算奉关中为正统吗?同时请示:长安来的任命,我是接哪还是不接哪?
司马睿估计无可无不可,甚至有可能想要扶持裴该,以淮河保障长江,以裴氏制约王氏。问题王氏兄弟用事,司马睿即便将来当上了皇帝,也只是垂拱而已,自己即便可以不鸟司马睿,终究立足未稳,暂时也还必须得瞧着王氏兄弟的脸色行事。
不过好在王氏兄弟也并非完全的一条心,裴该此前就特意准备了大批的盐、铁,还有淮山等特产,运到江州去低价发卖,算是暗中给王敦上贡。双方书信往来,王处仲的言辞貌似还算客气。
王敦为人残暴而倨傲,但还不上是猛虎,在裴该看来,不过一只肥猫而已。对付这路货色,你在势力弱的时候,一定要顺着捋毛,免得它伸出爪子来挠你;等到势力壮大,才可以直接给一脚,让它老老实实滚一边呆着去。目前嘛,自然还在捋毛阶段。
一边写信向建康请示,裴该一边也写好了辞表,但裴通却不肯帮他带回长安去。
裴该一开始对这个堂弟没啥好印象,但是交谈过后,却觉得这兄弟虽然貌似轻佻了一些,眼光倒也不算很差,或许可以拉拢过来做为臂助。这年月士人普遍国家意识淡漠,家族意识浓厚,因此固然裴该的灵魂来自于两千年后,对于“族权”彻底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利用血缘或者姻亲为纽带,是比较容易君臣相结的一种手法。裴通只要没有什么超前意识,思想也不另类,是很有可能被扯到自己这条破船上来的。
北渡之前,裴该就曾经劝过裴嗣、裴常父子,可惜那俩货都是无胆鼠辈,宁可窝在南方当土地主,也不肯随之北上。相比来,裴通未必就比那二位更有雄心壮志,问题他的起点实在太低了,既是庶子,又在长安为质,本人还能瞧出来长安朝廷难以长久,那么即便为了身家性命考虑,也还是到徐州来会更安稳一些吧。
只是裴该出言招揽,却被裴通婉言谢绝了。但貌似裴行之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决,而且嘴里不要,身体却老实,不肯轻易折返长安,貌似打算在堂兄这儿先吃几闲饭再。裴该写好了辞表,请他带回关中去,裴通摆手道:“子仰仗阿兄之意甚坚,即便上了辞表,也仍会颁下诏命。千里之途,弟又何必无益地往还?还不如在此等阿兄改变心意,欣然受命吧。”仿佛料定了裴该最终是会答应的。
然后裴通就带着两名随从,在淮阴城里城外,到处乱逛。裴该政务倥偬,也没空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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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彻底掌控淮阴一县的计划,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或逼降,或强攻,十一家坞堡都已尽数拿下,并且逐一毁弃。他祭出了“公审大会”这一后世利器,把坞堡主及其心腹爪牙尽数绑到老百姓面前,并且诱使百姓诉冤——有哪个土地主身上是彻底干净的呢?而在乱世之中,官府权威丧尽,法律形同虚文,坞堡主们谁手上没有沾染过无辜之血?只要有计划、有策略地加以放大,自然人人都是百死难赎其辜的无耻恶徒。
随即利用群情汹涌,便顺利地将那些家伙全都斩首示众,将其家眷发配去邗东屯垦——这是临之以威。接下来还要示之以恩,裴该并没有恢复旧日的田契,而是重新核查户口,无偿分给百姓田地:丁男八十亩,丁女六十亩,老弱一律二十亩,还许诺将来可以无偿地从官府贷到农具和种子。
分田数量不算很多,但对于这年月的绝大多数农户而言,那就已经是高地厚的恩惠啦。
自汉末大乱以来,各地户口数锐减,即便西晋短暂的统一也未能恢复,随即还迎来了“八王之乱”和“永嘉之变”。虽淮阴县遭受的兵燹并不算很严重,仍然地多人少,完全足够裴该分田到户甚至到人。这倒不是他的原创,一般大乱过后,王朝初兴,官府往往会施行类似政策,用大力扶持自耕农来保障国家税收,因为只有在连中原地区都地广人稀的时候,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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