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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到裴该召见的当晚,温峤便写下一封长信,派快马送向蓟城。信中先描述自己的洛中的见闻,继而剖析利害,恳请刘琨尽早还洛——反正迟早都是要回来的,则晚回来不如早回来啊!
谁想刘越石在接到温峤的来信之前,先有江东海船抵达平州,送交给刘演一封司马睿的亲笔书信,并策拜诏命——承制拜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冀幽平四州诸军事,封中山郡公。此外刘演以下诸将吏,并慕容氏父子,亦皆有升赏。
刘琨见书,即召群吏商议,其姨甥卢谌当即就说了:“始仁将军此举甚是荒诞——便当即刻绝书斩使,岂有还送来蓟县的道理啊?!”
卢谌是范阳郡涿县人,先祖卢植,乃汉季一代名将,且为经学大家,卢植子孙仕魏、晋皆至高官,先后出过三个尚书,因而其族为幽州豪门之冠冕。“永嘉之乱”后,卢志、卢谌父子携眷欲投并州,途中却被胡兵所俘,囚于平阳;翌年卢谌侥幸逃脱,得入刘琨麾下,老爹卢志和兄弟卢谧等却全都被胡人给杀害了。
卢谌与本族之间,数年内消息不通,范阳卢氏也就此屈服于王浚的淫威,又数年,被迫拜伏于石勒陛下。直到这次返回蓟县,卢谌才得以派人到涿县去,跟族人联络,族人趁机就奉上几份书信,都是其从侄卢志父所书。
想当年卢志、卢谌逃出洛阳,欲投刘琨,就唯有这个卢志父觉得道路遥远,中间又有胡贼挡道,抵达的可能性很低,故而辞以他往。卢谌为此颇恶卢志父——其实那家伙本是庶出,双名又犯了谌父之讳,加上相貌丑陋,卢谌本来就不大瞧得上他。可是谁想到,卢志父因缘巧合,巴上了裴嶷的粗腿,如今竟然仕华为弘农郡守——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际遇难免曲折离奇啊!
卢志父多次利用王贡和裴诜的情报渠道,派人送信到族内,煽动族人在幽州搞事,以掣肘石赵政权——此前冯铁入涿,就多得卢氏之助。故而如今卢氏族人将出这些书信来,送给卢谌,其意就很明确了:我等已归华,其心不移,希望子谅你也别跟本族背道而行为好。
正因如此,卢谌才会站出来指责刘演荒谬——咱们既然已奉华朔,对于逆晋之诏,你就应该直接撕了啊,有必要再送到蓟县来污刘公的眼目吗?
刘琨内侄崔悦同样受本族的影响,也建议勿听晋言,而仍从华朔,并且说刘演此举,心态叵测,不可再使其镇守平州!
刘琨却道:“我与始仁久为晋臣,乃不忍遽绝晋王——其心我亦稍能体会,岂有他哉?”
卢谌、崔悦闻言,担心刘琨又起犹疑之心,担心他在华晋间摇摆,都不禁大感恐慌。
二人对视一眼,崔悦赶紧拱手道:“大人,往昔之晋,与今日之晋,乃有天地之别啊!往昔之晋,承天命,受魏禅,守国牧民,斯为正统;直至晋华复禅,正统乃移于华。而今日之晋,不过故晋藩王,不肯顺天应人,图谋割据一隅罢了,岂可相提并论哪?
“即便司马睿欲绍晋祚,称帝江表,亦不过僭主罢了,况且不敢践位,而只称晋王啊?大人既已从华,便不宜再与彼辈相往来,岂能轻受其书信呢?”
卢谌也道:“始仁将军之意,不过石贼殄灭,幽、冀初定,中原无敌寇,想来朝廷必召大人与我等归洛觐见也,彼不肯行,乃受晋人之书。若不绝书逐使,必致朝廷之疑,难道大人真肯再背华而归晋逆乎?则朝秦暮楚,二三其德,世人将如何看待大人?
“况且祖公亦已归华,数万雄兵方灭羯而陈于涿……”其实冯铁带到幽州的也就几千骑兵而已,但他于途收揽了不少流民、盗匪,等开进涿郡的时候,已经浩浩荡荡的,号称三万大军啦——“大人若背华,可能御否?若寄望于慕容,鲜卑外夷,其心叵测,或将如昔日之段氏,名为盟而实图我也。
“大人若不肯归洛阳,除非自平州下海,迈万里烟波,投往江南。然而既失其地,司马睿又岂会再看重大人?且我等中原冠族,岂能与吴越蛮貉为伍?恳请大人三思。”
刘琨假意笑笑,说:“卿等所言是也。司马睿我曾见过,所长唯忠厚而已,庸碌之辈,岂能臣吾?前祖士稚在洛阳时,便致信于我,盛言今天子龙虎之姿,世所无匹,我常欲归洛往觐,岂肯当面错失英雄,而从南貉同游呢?”
于是当场撕毁了江东来信和所谓的诏命,并将使者逐出幽、平去。其后不久,温峤的信也到了,刘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束装登程,带着卢谌、崔悦等官吏,及二子刘遵、刘群等,前赴洛阳觐见。
刘越石向以英雄自命,所以要他向别人低头——又不是世代君主,不过马上天子罢了——他原本是不怎么乐意的。前在平州,面对天下大势,虽然上表称臣,其实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自家说了算,尚且罢了;如今要去向裴该当面跪拜,心里总归有点儿别扭。
只是形势比人强,况且刘越石也已经迈入老年啦,此前数年间多遭丧败,这锐气也逐渐磋磨掉了,故而最终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至于卢、崔等辈,那都是高门大族出身,少年时也曾领受过洛中的繁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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