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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自然是不肯从华的,虽然裴该给开出了“大将、辅国将军、使持节、江荆湘交广五州都督、彭泽县公”的价码
然而王促原本就是晋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荆湘交广五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封汉安侯在原本历史同期还要更高),则除了爵位稍增外,职务上不可能再提升了——换言之,华朝拿不出,也不想拿出更大颗的桃子来引诱他。
于裴该,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想司马炎初受禅之时,为了酬答抬他上位的世家豪门,就一口气八公并置,其后因为连年动乱,洛阳朝廷也包括后来的长安朝廷)更加滥封名爵,因此而窃居高位,或者骤赏显爵者比比皆是。
于是最终丞相也出来了,相国也出来了司马越秉政后,曾经要求罢免宿卫中有侯爵者,谁料想殿中武官全都封过侯,出者略尽,他只好派何伦、王秉领东海兵数百人以实宿卫。这种烂摊子,华朝虽受晋禅,也不可能捏着鼻子全盘接下来。
好比说华朝开给张寔、张茂兄弟的价码,其实就未必超过了原本历史上张家的荣显。
且裴该也势必不可能为了羁縻割据或半割据势力,就让他们的名爵超迈过祖逖、陶侃、裴嶷等人啊,否则岂不冷了中朝将吏之心么?之所以他在改革朝廷架构、新置官署的同时,把品级制度和很多旧有名号也给变了,多少是因应此等现状而作的考量——让你们不好去比较。
不过,裴该把王敦和周访并列武品第三,且周访论加号还在王敦之上,就不能不说暗藏着凶心恶意了。
当然,王促虽然骄横,也不至于因为名位稍挫便拒绝裴该假模假式伸出来的橄榄枝。他之所以最终毁书绝使,自然也有相关形势方面的考量。
其一,我于晋为重臣,与裴该却少私交,而且一直游离在裴、祖集团之外,北伐也没出过什么力,那么一旦受了华职,必然不会被放入权列心,甚至于还会逐渐边缘化。所谓“宁为鸡口,不做牛后”,这点傲气是必须秉持的。因为王敦不能仅仅为自家考量,他还需要考虑到家族和部属,我若只得虚名而靠边站,那些人能够落着好吗?
其二,华朝方关注于河北,对于江南是无力伸手的,则南军固不易北上与中原骑兵争锋,恃江而守,应不为难。终究北方未定,谁也料不到最终的结局将会如何,江南说不定还有北伐的机会,即不能成,也可迸司马铞孙权。
于此结局,裴该自然早有预见。在他本心,是打算多等几年,待彻底平定北方后,利用祖逖和周访寿数皆不算高的机会,并吞其部,然后再建新朝,乃可一举灭蜀,复顺江而下直向建康。只是时局把他逼到了必须提前篡位的地步,那么黄河流域尚未底定之时,司马睿、王敦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不肯低头称臣。
况且正如裴嶷等人所劝谏的,倘若不急代晋,等到那个时候,江南一称臣,我家就没有借口伐灭之啦,恐怕六州之地,将成羁縻藩属!
反正我在中原奋战,本就完全指望不上江南的支持,能不多方掣肘,还是因为我把他们探出来的爪子先给剁了的缘故。那么即便司马睿、王敦不服,导致南北分立,以江南目前的状况,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北伐的,彼自保守,跟原本又有什么区别了?
而当我底定北方后,自可明命进讨,发兵平定长江流域。到时候就能够将最为腐朽的那票士人阶层彻底铲除喽——因为“永嘉之难”而南逃,且当洛阳规复还不肯北归的,如琅琊王氏等,你们就都别回来了吧!
是以虽然裴该在情感上是不希望再打南征之战的,希望天下可以眷稳定下来,希望司马睿、王敦等肯于俯首;但在理智上,一则就此而收江南的可能性并不甚大,二则即便收了,也难免留下一大痈疮,要去绞驹汁慢慢地割——还不如你们不服,以便我将来犁庭扫闾,更易风俗更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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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路程有远近,所以王敦最先接到华使,他在与钱凤等人商议,复又深思一夜后,便即毁弃诏书,驱逐使臣,同时行文向建康方面汇报。比他稍晚两天,建康也已得信,当时王导正在和庾亮对坐饮茶,得报不禁一恍惚,手中茶盏竟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王茂弘素来镇静,即便风雷大作而其心不摇,则如此失态实属罕见。庾亮不禁蹙眉问道:“王公何所见而惊愕若此啊?”
王导随手便将手中书信递给庾亮,然后召唤仆役过来收拾残局,他自己起身告退,入内更衣。等回到案前的时候,庾亮也已经把信给读完了,正在手捻胡须,俯首沉吟。王导不禁苦笑道:“适才失态了,元规倒比某要镇定”
庾亮缓缓地一曳:“若非王公先动容,使亮有所准备,乍见此书,想必更为不堪”随即叹息道:“此事也在情理之内,预料之中,奈何太急!”
王导也长叹道:“天下事大抵如此,若不防微杜渐,而由其自发,以为缓者必然疾生,使人措手不及我方使纪思远纪瞻)整顿扬州军务,未见起色,便闻此信≥传华使不日将至建康,当如何应对啊?”
庾亮便道:“唯看令兄促如何向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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