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嘴道:“大都督使我将具装甲骑来,为于平坦之处,寻机攻贼,以试可用与否,及该当如何使用。倘若止与贼筑垒对峙,则我千里而来,所为何事啊?需知甲骑消耗粮秣、草料甚多,劳而无功,便等若战败了……”
刘央不禁蹙眉道:“敌垒甚坚,我若强自往攻,徒损士卒,不易取胜。且地势颇狭,难以机动,即有万马千军,也无用武之地啊……倘若石生稍稍退后,止守介休,反倒易与了。”随即一拍桌案,说:“我意已决,绝不浪掷士卒性命!”
陈、姚等将不禁面面相觑,都在心里说:“倘若是甄随在此,必不会如此怯……哦,持重。”姚弋仲便道:“将军所言有理,我等自不能强撼敌垒,白白伤损士卒,但可设谋诱使石生出垒来战啊……”
刘央乃问:“如何诱敌?”咱们所处的地方,就象是一个漏斗,我在漏斗小口,敌人正当其前,倘若能够加以突破,地形瞬间开阔,就方便调动敌军了;但既不能突破,就只可前后机动,又怎么引诱石生出战哪?就算假装后撤,石生也未必敢出垒来追啊……
司马欧阳根时亦在旁端坐——他虽然不能插手军事指挥,但总有旁听和建言的资格——当即笑笑,说:“石生为羯奴从侄,凭姓氏而显贵,且兼年少,必定气盛,既不能诱引之,将军何不尝试激之使出呢?”
欧阳根字元基,扬州人氏,出身寒微,算是会稽贺氏的依附,少小即与贺氏子弟同学。他自称熟习诸葛孔明、马孝兴(马隆)等名将阵法及风占之术,又粗通军械、营造、数算之学,常自叹不为郡中所重,英雄无用武之地。因而裴、祖北伐之后,他便束装往投,只是难入祖军——没谁瞧得起南貉——只得再往西投入裴军中,担任刀笔小吏。
他是纯粹的南人相貌,黑且矮小,但是嗓门儿挺大,口舌便给。裴该觉得此人颇有鼓动之能,经过考核之后,便命之为“劫火营”的营司马。
此前欧阳根在甄随部下,每每献计,甄随却从不听他,开口闭口都是“吕先生如何说”——其实是甄随自己有主意,故借吕静之口道出——司马你下去好好核算功勋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啊?好不容易甄随给调走了,吕静趁机辞官返乡,继续去编他的《韵集》,欧阳根终于得着机会,可以展示自己的“葛马之才”了。
于是翌日,便有一支晋骑出营,前至赵垒前,相隔一箭之地,齐声高呼,以吸引赵军的注意力。石生闻报往观,心说难道是来“致师”的么?
致师乃是一种古老习俗,两军对阵之时,先由猛将前出,一对一地打上一场,胜者可以鼓舞士气,败者难免人心沮丧。只是史书所载,这种风气主要盛行于西周到春秋,阵前致师的多为战车,或较御术,或较射术,或比车右的蛮力;战国以后,战车逐渐退出战争舞台,致师之事乃日趋式微。
后世所谓的“武将单挑”,其实就是由致师风俗演化而成的,《新唐书》中即有“令(尉迟)敬德执矟,略其垒,大呼致师”的记载。但车战时代战法相对简单,且致师更主要是作为一种军事礼仪存在;进入战国以后,用兵惯行诡道,更不言礼,就很少再有人这么干了——就算有人嚷嚷“致师”,敌对方也多半不会作出回应。
所以石生跑来瞧,纯属看热闹,他根本就没有出战之意,更不打算响应阵前“致师”。然而只见数百晋骑于垒前驰骋、呼喊一阵,一瞧不少赵兵登垒而望,便即分为两队,多数稍稍却后,排列阵势,前出十骑,分为东西两组,各执长杖,貌似想要“击鞠”。
“击鞠”也就是打马球,这种运动肇兴于东汉,曹植《名都篇》中即有“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的描述——石生自然也是知道的。正自疑惑,就见一骑举起一枚黑球,扯着嗓子高呼道:“这不是鞠啊,不以皮包,不实以毛,究竟是何物了?”
余骑齐声叫道:“这不是鞠啊,乃以黑岩磨成,是个石嘞!”
先前高呼的骑士乃叫:“既然是石,便当击之!”于是掷黑石球于地,两组人马当即挥舞长杖,开始奔驰、击打起来。
退后的数百骑齐声高唱道:“石逦逦,击之西;石隆隆,击之东;石烂烂,击之南;石黑黑,击之北。石即不能遂,亦将击其碎!”
石生侧耳倾听良久,终于大致明白了此歌之意,先感愠怒,继而却笑道:“晋人无能为也,是故以此激我。我岂受激之人呢?”号令三军,擂鼓而呼,把对方的歌声给我压下去,免得动摇军心士气。
结果晋军接连在赵垒前打了三天马球,羯军却一人一骑也不肯出战。刘央不禁朝着欧阳根苦笑道:“司马苦心策谋,可惜贼却不为所动……奈何啊?”
欧阳根恚恨道:“此必羯贼将兵皆为粗人也,不明我歌中之意!”
刘央心说你那歌子确实朗朗上口,旋律也还算优美,连我听了都想应和,但……什么“逦逦”,什么“不能遂”,你若不解释,连我都听不懂啊!
姚弋仲倒是受到欧阳根的启发,忽生妙想,发言道:“石生既是粗人,我等便可以粗物激之——昔在部曲营时,曾听大都督说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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