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对他名义上的老爹裴頠,亦难免腹诽。终究时论品评人物,主要看家世,继而看风仪,第三看学问,至于是否真能任事,基本上不在考量范围之内。要不然怎么就连垃圾王夷甫,都能被哄抬得很高呢?即便王导、王敦,也并非真正定国安邦之才,则与他们齐名的裴頠、裴邈、裴遐,乃至裴邵,又能强到哪儿去啊?
裴嶷则不同,他对于那几位同宗兄弟,向来是敬佩的——主要他久在辽东,对兄弟们中年以后的才情、能力、秉性,其实并不怎么了解——因此才对裴粹说,老裴家咱们这一辈儿的才杰之士,全都死得差不多啦,裴宪还被逼无奈从了羯奴,如今能够提得起来的,只有你我二人。即便是滥竽充数吧,倘若我兄弟再不相佐文约,他的事业又怎么可能稳固,我裴氏又怎么可能重光哪?
终究文约还年轻,别看如今贵为朝廷执政,留台关中,这大厦搭建困难,一旦稍有疏失,垮塌起来却很迅速啊,我等又岂能不常留左右,为他保驾护航呢?
裴粹听了这话,心情虽感沉重,但辞官的念头却无形中淡了一些。他沉吟少顷,突然问裴嶷:“听闻宏德叔父见在闻喜,执掌族内之事,未知可能召来用否?”
裴嶷面色略略一沉,曳道:“勿提宏德,文约恨彼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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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硕裴宏德,既掌闻喜族事,却刻意不与裴该联络,裴该屡次遣人东去,也皆不得其门而入,而且最近听说,刘粲西犯时,裴硕实在军中那他又怎么可能不疑裴硕有附胡之心,而深恨之呢?
且说刘粲既然遇刺,四万胡军乃瞬时而崩,诸将也皆进退无路,手足无措。武牙将军李景年即于刘粲残尸前拔皆刎,乔泰也想自刎,却被荡晋将军呼延实扯住,劝说道:“天子首级尚未寻获,尸身也未殡殓,先帝灵柩停在野外,乔公岂可就此撒手不理啊?事既如此,我等不如奉天子灵柩返归平阳,代王虽然僭号,终究是先帝骨血,即奉其为君,也无不可”
乔泰说天子的首级,估计是找不回来了——“靳氏谋逆,弑君而去,既不北投平阳,必然南向洛阳,晋人深恨天子,必悬其首于篙竿之上”至于尸体,劳驾你给埋葬了吧,先帝的灵柩,也由你护送回平阳去吧——
“我奉先帝梓宫及七玺而出平阳,雍王必然恨我入骨;即便宽宏不论,若问七玺何处,我当如何回复啊?”我哪儿还有脸回去见刘恒、刘曜呢?
呼延实反复解劝,说:“国家如此,我等深受先帝宏恩,自当善辅其孤,或者翌日死于阵上,总好过畏罪而自刭。譬如赵氏孤儿事,李景年已先为公孙杵臼矣,我等又岂能不为程婴啊?”
乔泰最终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但说平阳我是不能回去的——“君可护送先帝灵柩,返回平阳,我则南下以守临汾、绛邑。晋人闻我国乱,必然北犯,则我若能守住两城,亦可稍减罪愆;若不能守,乃与城池携亡,不负先帝之恩!”
于是召集残兵数千人,先找个风光秀丽的地方,秘密把刘粲给掩埋了,其后两员胡将便洒泪而别,呼延实护着刘聪灵柩返归平阳,乔泰则直向临汾、绛邑而来。
临汾、绛邑城内,尚有留守兵马两三千人,但此前靳氏经过,匆匆接走了家眷,城内人心就开始不稳,导致流言满天飞。随即便有逃兵复归——因为不少都是刘粲临时在两郡征募的兵卒——于是咸闻刘粲已死的消息,“呼啦”一声,守军逃了个精光,就连城中百姓,也纷纷扶老携幼,出城躲到乡下去了。
薛涛、裴硕并未被刘粲裹挟着北上,而是拘押在了绛邑城中。薛涛忽见典守者纷纷逃散,就此打探清楚消息,急忙逃将出来,去寻裴硕。裴硕尚且懵懂,听了薛涛的解释,这才肯跟着他一起落跑。
薛涛本有勇力,即趁乱在城中抢夺到了一乘马车,以安置裴硕,急出绛邑城,一口气便逃归了河东郡内。裴硕在岔路前欲与薛涛告别,薛涛却道:“先生老矣,若不能护之返乡,途中若有差池,我岂非为德不终么?”执意要把裴硕送回闻喜家中去。
其实送裴硕是假,借机避祸是真。薛涛也不傻,就当日芽壁前所见薛宁的态度,所闻其言语,他就知道这个兄弟已然起了异心了,自己离家既久,消息闭塞,实在不清楚薛宁是否已然掌握了全族之政。一旦薛宁大权在握,自己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孤身逃回,那可能沦落到什么下场,真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因而他打算先逃往裴家去避祸,请裴硕帮忙打探汾阴薛氏族内的情况∪若薛宁尚未彻底得手,那就让仍然拥戴自己的薛氏族人到裴家来,接自己回去;倘若薛宁已掌大权,则可以利用裴家的势龙他讲讲条件——最不济,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我暂且客居裴家,人身安全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终究自己娶的是裴氏女啊,我是裴家的女婿,裴家在我兄弟之间,又岂能不倾向于我呢?
裴硕被拘胡营,物质上尚且能够得到供给,精神上却受到很大打击,导致短短数月之间,须发皆白,就仿佛老了七八岁似的,原本还算精明的头脑,也逐渐不那么灵光了,根本看不穿薛涛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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