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一营向东,先自邗西坞始,一家家抄掠过去。切记我言,汝等是兵,不是匪,不得随意杀伤百姓,但若有胆敢违抗的,也可砍几颗人头来立威。我要的第一是人众,二是粮秣物资,三是田土,只要成功,不必缚手束脚。”
众皆领命,甄随却叫了起来:“然则老爷又带兵往哪里去?”
裴该瞪他一眼:“难道放一座空城与人来夺么?汝自然留下来守城。”
甄随连连摇头:“守城有甚意思?老爷只要厮杀……不对,抢掠……总之我在城内实在气闷,还请都督将我与他人换一换吧——我才刚救了都督的性命,立了功劳,即请以出征为赏吧!”
裴该斜瞥甄随,心这粗胚满身都是缺点,想不到今又发现了一条新的,那就是:恃功而骄,挟功要上……其实这四名营督里面,他比较放心刘夜堂——祖逖过此人可用啊——和高乐——从前做过贼,这种破坞抢掠之事,肯定再熟悉不过了——至于陆衍,那是锉子里拔将军,具体能为如何,还得继续观察和考验。甄随呢?今的事情证明了他是一个合格的保镖,但未必就是一员合格的将领和军事行动的指挥者,就他那粗糙脾气,真不会把事情给办砸了吗?
可是仔细想一想,甄随和陆衍半斤八两,全都未必靠谱,但两相对比,甄随心大脾气爆,若不常加安抚,就怕心生不满;陆衍瞧上去要老实多啦,就算这次不派他出动,也未必会有什么怨言。于是呵斥甄随道:“汝若改了那‘老爷’的口癖,我便命汝前往。”
甄随脸上肌肉一抽:“这……也罢,老……我尽量改过便是。”
裴该乃命陆衍留守,让甄随跟着刘夜堂去,果然不出所料,陆衍躬身领命,毫无不忿之色。
等到众将都下去了,裴该这才又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几案上,“呯”的一声,倒把原本放置在案上的兜鍪给拱地上去了。一切安排已定,至于成不成的,就要看意,以及那几个家伙的临机应变啦。裴该唯一担心的是淮泗坞堡,不过安排了千人前往,应该问题不大吧。其余坞堡即便一时拿不下来,其主既已被擒,必然人心涣散,哪怕一家一家硬攻过去,也就多花点儿时间,多死几个人吧,断无不克之理。
这心一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的铁甲无比沉重,压得肩膀和腰肢隐隐酸麻,他赶紧呼喝:“来人,帮我卸甲!”
有两名仆役赶紧跑过来——不是裴度和裴寂,裴该把那二人分派在两路兵马当中,别有所用。他自从进了淮阴城后,堂堂刺史,身边自然不能只有两个家奴服侍——别的暂且不提,二人抬舆也未见得稳当——因此又买了七名仆役伺候。不过后世子孙中,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名字可用啦,他又懒得花心思,干脆只给了这些后来者代号——从裴甲到裴庚,以干为名,以后再多了,十干不够用,还可以接着十二地支。
不过么,地支第一位估计不能使……裴子?
应命跑来的正是裴己和裴庚,帮忙裴该解下腰间佩刀,卸下满身的铠甲。这套甲胄还是祖逖送给他的,他又花了点心思加以调整、改造,防护力挺强,分量也很可观,足有五十八斤重——搁后世那就是整整十三公斤啊!
才刚换穿上公服,命人清理堂上,突然之间,一名部曲快步跑进来,禀报裴该:“卞别驾带着家眷、仆役,离开宅邸往城南去了,难道是想出城么?”着话递上一张纸来:“还有留书,使君请看。”
裴该闻言大吃一惊,赶紧把信给接过来,展开来瞧了两眼,不禁长叹一声:“卞望之去矣!”
对于裴该这趟设“鸿门宴”,卞壸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的反对态度,因为他觉得那些坞堡主在乱世中建堡防寇,是于民有功的,虽然势力若然坐大,必然会威胁到官府的统治,但你可以缓缓削弱之嘛,又何必行此狠辣手段呢?尤其裴该此前等于一直在怂恿坞堡主们侵占田地,等到对方不设防了,再以诡道谋之,在卞壸看来,这岂止不君子啊,简直与乱贼之所为一般无二嘛!
你真是名门世家出身的公子,而不是跟高乐似的,也曾经做过贼?还是在胡营中那大半年,你沾染上了胡虏的匪气?!
其实裴该和卞壸,很多理念然不合——裴该是来自两千年后的见识,他的理念若真能跟这年月的士大夫相同,那才有鬼呢——故此时起龃龉。不过卞壸还算照顾大局,都只在私底下提意见,虽然一次比一次态度更激烈,但不至于真撕破脸,也不至于让旁人看了笑话去。在裴该想来,倘若自己一至淮阴县中就摆设“鸿门宴”,估计卞壸还会反对,但不会走,这隔了那么长时间,两人的矛盾日积月累,终于这次冲突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卞望之乃挂冠留书,翩然而去也。
好在发现得早!因为裴该前些在跟卞壸吵过一架后,就特意留了个心眼儿,派部曲悄悄地监视卞家,他当时也没想到卞壸会跑,只担心对方一时激愤,会无意中泄露了自己的图谋,若被坞堡主们窃听了去,那麻烦就大啦。所以卞壸还没出城呢,他的留书就被递到了裴该手中。
裴该当即下令:“备马!”然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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