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事,自贱、自轻,自毁之道,不可不察啊有不恭之言,明公其听:昔裴公在徐方,难道建康不忌之吗?明公不轻之吗?朝廷方被难于西,也无暇理会。而裴公独能联兖、豫而兴北伐之师,逐胡寇而定河南之地,谋索、麴而主关中之政,昔日雏凤,今得展翅。难道明公之才、之志,不如裴公么?苟思振作,江南蔽野固不如中原沃土,南貉、流贼却也非胡寇、羯奴可比啊,难道就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吗?何以颓唐,酒色自娱,使七尺之躯为杯中物所损,执戈之手进探妇人之胸怀,踞鞍之股盘桓于席榻之上窃为明公不值啊。
“明公也知道刁、刘辈用事,欲罢公兵权,则人有害公之意,公当起警戒之心,交离手,柄不倒持,以谋拮抗,岂能束手以待绳索之缚呢?即便普通一富家翁,盗贼觊觎产业,亦不甘拱手献上,况乎明公为国家上将、海内之雄?而唯名高、位尊,若失兵柄,即欲退为富家翁恐亦不可得矣!
“臣与明公说过,何以裴公归天子于洛,而自留台关中?不归天子,天下所疾,恐失大义名分;然天子可归,地不可易,兵不可替,一言以蔽之:权柄绝不可失Q道明公的见识,尚远不如裴公吗?况且温柔乡中,最削筋骨,妇人之体,男儿之累,数日不见,明公便已憔悴若斯,岂可不警醒啊!”
王敦皱皱眉头:“我果然憔悴么?”
钱凤点头:“公可揽镜自照。”
王敦松开右臂屡的侍妾,命她拳镜来照,一照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要说王促那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倘若真的终日沉溺于酒色之间,肯定会对降造成影响,只是前后也不过几天的时间,理论上还不至于搞得形消骨立,一脸侧。但问题他不是刚喝了很多酒嘛,面色自然与往郴同,再加上这年月的铜镜也不够明亮,有了钱凤之言先入为主,故此这瞧上去么我确实没过去精神啦!
不过也说不定,王敦其实早就被钱凤的谏言给触动了,只是还得找个套下,于是就借着照镜,假模假式悚然而惊。两名侍妾还打算往前凑,也想瞧瞧王大将军在镜中是何形貌,王敦却伸手一推,喝斥道:“都是汝等害我,还不速速退下!”
等把侍妾们都赶走了,他才离席,朝着钱凤深深一揖,说:“我一时糊涂,竟然不觉幸得世仪良言相劝。少顷便开后门,驱诸婢妾,任其所之希望世仪能够原谅我啊。”
钱凤连声说不敢,这才把王导来信双手奉上。王敦先请钱凤坐下,然后打开信来一瞧,先是喜上眉稍,随即却又抿了抿嘴,面露不怿之色。
他向钱凤解释:“茂弘在建康,得吴兴太妃之助,已重归政,足以拮抗刁、刘;然而不知为何,他又荐庾元规于丹阳大王”
钱凤笑道:“我知明公素来不喜庾元规,谓彼躁急行事而乖谬用政,前日茂弘公之败,亦受其芹。然而今日之敌,不是庾元规,而是刁、刘,欲去刁、刘,元规不是一柄最锋利的匕首么?相信茂弘公绝不是欣赏其人,才必要用之的。”
王敦撇嘴一笑,说:“用人行政,使各句才,我确实不如茂弘。”随即正色向钱凤问道:“世仪方才说只要我肯振作,必能更进一步,但不知这一步,如何进法?”
钱凤本就胸有成竹,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游说王敦,就此开始侃侃而谈。他说:“今裴公在关中,祖公在河南,内执朝臣牛耳,外御胡寇、羯奴,自以为功高,是以胆敢轻贱明公。且若彼等真能逐胡,底定社稷,到时候一纸可罢明公之兵,明公若从,等若囚徒,恐怕琅琊王氏于姓氏志上,其位更退;明公若然不从,以江上疲弱之卒,又如何抵御中原虎狼之师啊?”
王敦皱眉道:“那当如何,才有转机?”
钱凤答道:“刁、刘之意,为弱江南,而使朝廷不忌,裴公等无后顾之忧。然而以明公之意,难道是想拮抗朝廷吗?不过欲为朝廷安董上,以成守业之勋罢了。倘若江南久虚,则恐难觅尺寸定国之功,终究下于裴、祖刁、刘等短视,虑不及此,因而乱政。
“明公欲使琅琊王氏重贵,自身也得与裴、祖相拮抗,甚至有望萨代之,必须先重权柄而拥重兵。倘若大江上下,舟楫皆贵家所有,士卒听贵家号令,即便裴、祖能逐胡寇,国家初定,亦不敢轻易以谋江南。如此则丹阳大王裂土之尊不替,贵家辅弼之德不失,明公亦有望归朝执政矣。”
王敦想了一想,缓缓地说道:“今江南之兵,半在我手,唯有周士达”
丹阳王司马睿身为太宰,受命统领江南,但他其实管不了所有的六州百郡;王敦身为镇东大将军、都督六州军事,但他也调动不了江南所有的兵马。
王敦实领江州刺史,江州是晋惠帝时代新置的,分荆州的桂阳、武昌、安成三郡为江州。后来晋怀帝时代,又分长沙、衡阳、湘东、零陵、邵陵、桂阳及广州之始安、始兴、临贺九郡置湘州;司马邺登基后,以江州唯剩两郡,且互不相邻,乃改长沙郡入江州是以江州总共三郡,而湘州则有八郡之多。
如今这两州之政,全都捏在王敦手里,再加东面的扬州有王导为刺史,西面的荆州有从弟王为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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