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人尊为天下至尊,江湖上无论何事,只要他片言只字,便可解决,这也是大家感恩之意,哪知后来……”
剑先生在叙说这件事时,曾经数度停顿,像是内心情感激动甚巨;又像是这件事其中有些话,是他非常难以出口的,但是他终于说了下去。
“他的妻子却假借他的名声,穿了蒙面之衣,使出他所传授的武功,做了许多天怨人怒的事,武林中人,虽然感谢他的深恩,但日子久了,还是无法忍受。那位前辈异人多年建立的威望,竟被他的妻子,在三年之中,破坏殆尽!”
此刻已是夜深,但室中诸人,个个都在凝神静听,丝毫没有倦意。
云床上鼻息沉沉,窗外风声簌簌。
剑先生略为移动一下,又道:
“后来那位前辈异人的妻子,唯恐事发,竟然远奔海外,投到海外一个魔君之处,做了那人的侍妾。那位前辈异人心怀创痛,也不愿到海外去寻仇,因为他觉得情感之事,最为不可勉强,伤心之余,就将他满腔爱恋,全垂注在他的独子身上。”
孙敏不禁为之幽幽一叹,妙灵道人和三心神君,也有恻然之客。似乎那伤心欲绝的老人,携着他的爱子,此刻正站在他们眼前一样。
剑先生微微转过头,望着墙角间的一片空白,又沉声说道:
“但是真相未白,武林中将这位前辈异人,诋毁得不值一文!江湖流言四起,还有些人,要群结武林高人,去寻那异人复仇。
“后来那老人的唯一爱子,竟也误会了他的父亲,在一个月明之晚,留书出走,声言自己不再认这个父亲。”
孙敏悄悄擦了擦眼角,竟然有泪珠泛起。
剑先生却又叹道:
“那位前辈异人,心中已是满怀创痛,再加上这个打击,心志竟然失常,从隐居之处复出江湖。但是江湖上人,只要看到他的影子,就远远避开,连一些绿林巨盗,都不愿与之为伍,后来——”
他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像是掩饰着自己的太多悲痛,道:
“那位前辈异人盛怒之下,再加以神志失常,竟将最最看不起他的金陵三杰击死。等到鲜血染到他手上时,他才从混乱之中清醒过来,但是又已铸成一错!这金陵三杰,本是义声颇著侠士,身死之事,立刻又激起了武林公愤。”
须知世间最惨之事,莫过于被人冤屈而无法伸诉!室内诸人听了,都觉得心中沉重已极。三心神君面上,更有异样的难受!
剑先生说下去道:
“那位前辈异人,知道事情无法解释;何况到此时,他还深爱着他那妻子,也不愿解释。为了免得自家手上再染鲜血起见,他远遁穷荒;只是此刻,他已不再是先前的他了!
“他万念俱灰,妻离子散之后,再遭到这种事,任何人也无法忍受。于是他将自己生平武功,抄录成集,和一颗费了无数心力才得来、准备给他爱子服用的‘毒龙丸’,以及‘蚀骨圣水’的解药,都埋入滇边无量山深之处。
“他的儿子离他之后,遍历江湖,知道他父亲的去处,到底父子情深,连夜奔去,但是那位前辈异人,已在万念俱灰之下,自行运功震破天灵。他的爱子赶到的时候,也就是他临终的一刻!”
这等惨事,使得孙敏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妙灵道人合掌垂目,口中似乎在暗暗宣着沸号,借以表示他对那老人的哀悼、崇敬。
剑先生又悲痛地说道:
“那位前辈异人临终之际,以无比神力,在石壁上刻下这事的原委。并且说:后世只要有人受过他所经历的痛苦,还有绝大的毅力心愿,便可到滇边无量山里,取得他所留下的异宝。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藏身之处,天下只有他的爱子知道;而他所留下的字迹,也是留给他的爱子看的。
“他唯一的爱子,在看到这些之后,心中的哀伤悲痛,可想而知。他眼望着自己父亲的遗容,在那山窟之中,面壁三年,深深忏悔着自己的过失。
“然后,他将那洞窟完全封闭,让他父亲的遗骸,永世也不会受到骚扰,然后——”
剑先生回过头来,眼中似乎一片莹然,但却不知是他眼中的神采,抑或是他流下的泪珠。目光静静扫过,他又道:
“你们都是武林中人,扪心自问,可曾听说有人受过那位前辈异人的痛苦,在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能将——”
他突然顿住语声,室中立刻又静得像坟墓一样!然后,他长叹一声,道:
“我不说,你们想也猜出,那位前辈异人,就是先父;而我,就是那满身罪孽的儿子,在这种情况下,我又怎能违背先父遗命,将那藏宝之地说出来!
“数十年来,我隐姓埋名,飘流天涯,就是想找到一个如此痛苦之人,但世间痛苦之人虽多,我却从来没有发现任何一人之痛苦,深于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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