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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尼出神半晌,见韦小宝笑嘻嘻的走近,知他在经书上下了剧毒,叹道:“若不是你聪明机警,今日我难免命丧敌手,那也罢了,只恐尚须受辱。只是杀人情非得已,不用这般开心。”韦小宝收起笑脸,应了声:“是。”白衣尼又道:“这等阴毒狠辣法子,非名门正派弟子所当为,危急之际用以对付奸人,事出无奈,今后可不得胡乱使用。”韦小宝又答应了,说道:“这些法子,我今日都是第一次使。实在我武功也太差劲,不能跟他们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否则男子汉大丈夫,赢要赢得漂亮,岂能使这等胡闹手段?”
白衣尼向他凝视半晌,问道:“你在少林寺、清凉寺这许多时候,难道寺中高僧师父,没传你武功么?”韦小宝道:“功夫是学了一些的,可惜晚辈学而不得其法,只学了些招式皮毛,却没练内功。”白衣尼向阿珂瞧了一眼,问道:“那为什么?”韦小宝道:“来不及练。”白衣尼道:“什么来不及?”韦小宝道:“阿珂姑娘因为弟子冒犯了她,要杀我,时候紧迫,只好胡乱学几招防身保命。”
白衣尼点点头,道:“刚才你跟那些喇嘛说话,不住口的叫我师父,那是什么意思?”韦小宝脸上一红。阿珂抢着道:“师父,他心中存着坏主意,想拜你为师。”白衣尼微微一笑,道:“想拜我为师,也不算什么坏主意啊。”阿珂急道:“不是的。”她知道韦小宝想拜白衣尼为师,真意只不过想整日缠着自己而已,但这话却说不出口。
白衣尼向韦小宝道:“你叫我师父,也不能让你白叫了。”韦小宝大喜,当即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响头,大声叫道:“师父。”白衣尼微微一笑,道:“你入我门后,可得守规矩,不能胡闹。”韦小宝道:“是。弟子只对坏人胡闹,对好人是一向规规矩矩的。”
阿珂向他扮个鬼脸,伸了伸舌头,心中说不出的气恼:“这小恶人拜了师父为师,从此再也不能杀他,老是缠在我身旁,赶不开,踢不走,当真头痛之极了。”
白衣尼先前受六名喇嘛围攻,若非韦小宝相救,已然无幸,此后桑结等七喇嘛追到,自己只有束手待擒的份儿,情势更是凶险。她虽年逾四旬,相貌仍是极美,落入这些恶喇嘛手中,势必遭受极大侮辱,天幸这小孩儿诡计多端,将敌人一一除去,保全了自己清白之躯,心中的感激实是无可言喻,眼见韦小宝拜师之心切,当即便答允了他,心想小孩儿家顽皮胡闹,不足为患,受了自己薰陶调教,日后必可在江湖上立身扬名。
按照武林中规矩,韦小宝既已入了陈近南门下,若不得师父允可,绝不能另行拜师,但他于这些门规一概不知,就算知道,这时候也必置之不理。白衣尼既肯收他入门,就能时时和阿珂见面,就算康熙跟他调个皇帝来做,那也是不干的了。他学武之心甚懒,想到跟白衣尼学武,多半要下苦功,不免头痛,然而只要能伴着阿珂,再苦的事也能甘之如饴,这八个头磕过,不由得心花怒放,当真如天上掉下了宝贝来一般。
白衣尼见他欢喜,还道他是为了得遇明师,从此能练成一身上乘武功,倘若知道了他的用心,只怕一脚踢他八个筋斗,刚刚收入门下,立即开革。
阿珂小嘴一扁,道:“师父,你瞧他高兴成这个样子,真是坏得到了家。”韦小宝道:“一位武功当世第一的高人收我为徒,我自然高兴得不得了。”白衣尼微笑道:“我并非武功当世第一,不可胡说。你既入我门,为师的法名自须知晓。我法名九难,我们这门派叫做铁剑门。你师祖是位道人,道号上木下桑,已经逝世。我虽是尼姑,武功却是属于道流。”韦小宝道:“是,弟子记住了。”
白衣尼九难又道:“阿珂,你跟他年纪谁大些?”阿珂道:“自然是我大。”韦小宝道:“我大。”九难道:“好了,两人别争,先进师门为大,以后两个别‘阿珂姑娘’、‘小恶人’的乱叫,一个是陈师姊,一个是韦师弟。”韦小宝大声叫道:“陈师姊。”阿珂哼了一声,碍着师父,不敢斥骂,却狠狠白了他一眼。
九难道:“阿珂,过去的一些小事,不可老是放在心上。这次小宝相救你我二人有功,就算他曾得罪过你,那也是抵偿有余了。”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聪明伶俐,只可惜幼遭不幸,是个太监。”又道:“小宝从前受人欺凌,被迫做了太监,你做师姊的当怜他孤苦,多照看着他些。这样也好,彼此没男女之分,以后在一起不须顾忌,方便得多。不过这件事可跟谁也不许说。”
阿珂答应了,想到这小恶人是个太监,过去对自己无礼,也不大要紧,心中气恼稍平,转头叫道:“郑公子,你受了伤么?”
郑克塽一跛一拐的走近,说道:“还好,只腿上扭了筋。”想到先前把话说得满了,自称对付几名喇嘛绰绰有余,事到临头,竟一败涂地,全仗这小孩退敌,不由得满脸羞惭。
阿珂道:“师父,咱们怎么办?还去河间府吗?”九难沉吟道:“去河间府瞧瞧也好,只是须防那桑结喇嘛去而复来,眼下我又行动不便。”韦小宝道:“师父,你们且在这里休息,我去找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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