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星辰,黑暗像一只大手笼罩着整个公墓。管理处的这间小屋里,棋局正要收场。
我终于懂得了,原来孟哥早就知道谢萌萌的事情。也许那张谢萌萌复印件上的相片就是他故意给我看的。至于相片上为什么会是小静,两种假设都是成立的:要么小静和她表姐长得很像,要么是孟哥移花接木放上去的。
孟哥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和每一个人的目光对视。
“小孟,她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吗?”主任脸色铁青,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狠狠地捻了几下。
可能是受了张达的影响,孟哥觉得辩解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自己又没有犯什么罪,就回答说:“差不多吧。”
主任拍案而起:“小孟,你太不像话了,没看出来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你把咱们公墓工作人员的脸都丢尽了。随意往人家的碑上加刻名字,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如果客户找上门来,这责任谁承担得起?你说。”
孟哥无言。主任的神情更加激动:“我今天当着孙所长和陈队长两位领导的面,处理一下你这个不仁不义之徒。各位听好,小孟生活作风不检点,私自刻碑,情节恶劣,影响极坏。为保持公墓的工作环境、严肃纪律,现在我宣布,对小孟予以开除。”
孟哥冷笑了一声:“老隋,你别在那里狐假虎威了,你那半斤八两我还不清楚,想把我赶走就没人知道你的那点丑事了吧?你打错算盘了。我非要说,让大家也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这个……”主任一下子就矮了半截,刚才的气焰全都不复存在。
“大家知道吗,这个主任可是真有一套,连自己办公室里的会计都弄到床上去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徐会计死后他还和我一起商量怎么样陷害张达。呵呵,现在看来我们倒是做了件好事,算帮助政府为民除害了。还有,张达刚开始偷碑的时候别说你不知道啊,你怎么不去处理?等人家疯了你才敢出来说句话。满口道德仁义,你干了什么好事?所以呀,咱们两个是癞蛤蟆看蟾蜍,谁也别说谁。”
主任平时说话语速就不快,这时更是结结巴巴,想出言制止却一句嘴都插不上。
孟哥接着讲下去:“老实说,我外面的门市房早就租好了,不用你说我也不想干了。这里哪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天天还得受你们这些官爷的气。你们有乌纱帽的怎么都行,我们打工的就是后娘养的,不管干什么都低人一等。大爷我要走就堂堂正正地走。吃你们的皇粮去吧。”
孙所长被气个半死,板着脸问隋主任:“老隋,小孟说的这些事属实吗?”
主任也乱了阵脚,“这,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所长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公墓,本来是‘入土为安,超生极乐’的地方,却被你们闹个乌烟瘴气。”
然后又点着孟哥和主任的鼻子尖:“一个个的,我怎么说你们好。今天我先不多说什么了,你们等着所里的处理吧。”
陈队长笑了:“各位,今天都怪我,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有什么事,咱们改日再说。一会儿大家好好在一起吃个饭,咱们也过个鬼节不是?”
石会计赶快用他地道的南方话打圆场,在座的有一半以上没听懂。小王又翻译了一下,大意也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先一起吃个团圆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应该是耳朵不太灵光,好像对这屋子里的多场战役充耳不闻。老王头还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到外屋吃饭。我们一干人等移身外屋,好些人心情复杂没有心思吃饭。无奈外面暮色正浓,还有细细的秋雨落下,出门已经打不到车了,只能等到吃完饭大家一起下山。小静迟疑了一下,终于也听从了我的劝告留下来吃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大展厨艺,酒菜十分丰盛。光是农家的大红公鸡就炖了两只,点心水果更是不计其数。孙所长嘱咐关老师从厨房里拿出了两瓶五粮液。这酒是过年的时候民政局分给公墓的,平时一直没有舍得开,今日贵客盈门,而且也许这顿饭过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所以意义非常。多年之后每每看到《最后的晚餐》那张名画,我首先忆起的就是那晚的情形。
陈队长和大家推杯换盏,可是众人心情欠佳,没有心思吃喝,不多时就陆续有人离席。小王和老石不胜酒力,回办公室接着下棋。孙先生、老王头、关老师老哥仨回小屋里坐上热炕头聊他们的话题去了。桌上只剩下陈队长、孙所长、主任、孟哥、我和小静。小静可能是近来在夜总会练出了酒量,竟也陪着大家连干几杯。
孙所长和大家交代,今天晚上有雨下山路滑,几个司机又都喝了酒,谁也不要开车了。他通知了所里的赵司机,晚些时候会开大依维克上来接人,并答应把所有人挨个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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