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这般胡言啊。这事儿弄得我愁死了。你说,一个堂堂次辅的孙女给我,消受不起啊。我丈人又是锦衣卫都督,这得罪了那一边,是开玩笑的么?”
胡柏奇道:“严小相公。两年前蒙您指点我,只要在军中立下些功劳。男女风流之事,自然没什么可担忧的。如今啊,我这一句还给您。没错。您是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是您为啥这么大威风,这徐阁老为啥把孙女给您,那不是为了您英俊,是为了您是天子驾前功臣啊。只要咱哥们配合着把开海的事儿办好,您在天家面前再立几次大功,那别说徐阁老的孙女,就是徐阁老的闺女嫁给您,又怕什么呢?”…
严鸿不想这个昔日的纨绔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糙理不糙的道道来,不禁刮目相看,唾了一口道:“噤声!胡兄,那徐阁老的闺女,我看没有四十岁也得三十岁,你要有兴趣只管去,我可消受不起。”
当夜,胡柏奇与蒋洲、陈可愿皆在严府的客房之中住宿,严鸿也辞了众姬妾,去与这几个人彻夜攀谈,说的是江南局势。听蒋洲、陈可愿说,自从去年秋天汪直被招安授官之后,胡宗宪的压力算是减轻了大半。如今,虽然倭寇的祸患没有完全消弭,还是有小股的日本浪人和本地匪盗,偶尔到沿海村落烧杀,但毕竟,拥有最强海上力量的汪直已经站到了朝廷一边,不但约束部下不得胡作非为,而且对于那些敢于继续进犯的匪盗,也时不时进行打击。过去,朝廷水师力量不足,无法对万里海疆的安全进行全方位的监控。但现在汪直单从海上的力量,却不在明朝水师之下,尤其从信息的获取和行动的迅速方面,惯于走私、劫掠、收保护费的汪直可以说凌驾于明朝水师之上。这样一来,由汪直参与的治安工作,也就得到了很大改善。再加上开放海禁的消息传来,那些私商也都犯不着再和官兵玩命,也从源头上大大减少了倭寇的动力。
如今,倭寇入侵的次数,大致只有汪直招安前的不到十分之一,而且从规模来说,绝大部分都是百人以下的小股倭寇来犯,一般船只不过一两艘。还有两次,倭寇以五艘船,三百多人的规模刚刚集结起来,登陆烧杀了一个村落,就被汪直直属的倭寇——现在叫夷洲长官司下属水勇一个反包围,全数歼灭,一个不留。这样一来,对胡宗宪来说,算是把以前最大的一个麻烦给解决了。胡宗宪手下的官兵,不必再如同过去那样担任救火队员,总是奔波于千里海岸线上,不断去扑灭此起彼伏的倭患。
胡柏奇听到此,插口笑道:“还有一条,单就银子来说,过去要和倭寇打仗,这弹药损耗、兵将死伤、战船损毁,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哗哗溜出去,我爹单是为了跟江南豪商们借钱,就弄得焦头烂额,头发白了一片。如今这些都省下来了,汪直那边还有孝敬。还有啊,自从严小相公,哦不,严大钦差,您在江南这么一闹,把那些豪门、盐商都给治了一道,现在正常的商税也收得痛快许多。两下一加一减,咱江南这几省的用度,现在是大大宽裕了。不过啊,我本想,既然库里钱多了,咱多弄俩来使使算个啥?我爹却说,现在虽然用钱不像过去那样火烧眉毛,但要练兵造船,添置铳炮,花的钱更不在少数,只怕缺口还要更大。”
严鸿点头道:“胡叔父说的没错。汪直招安,沿海倭患不彰,这事儿不坏。但这只是给咱们治理沿海争取了一个缓冲的时机。如果因此就认为可以马放南山,导致军备松弛,那早晚要自食其果。说白了,若是朝廷的兵力不强,那些私商海盗发现当强盗能赚更多的钱,他们干嘛要老老实实的守法经商?所以,要保开海,必须要有强大的水师。”
陈可愿听严鸿这般说,与蒋洲对视一眼,心中都钦佩严小相公,年纪轻轻做到这步高官,果然不仅仅是靠家族的庇护。陈可愿当即点头道:“严小相公说得甚好。这些时日里,我与蒋兄观察江南情况,倭寇烧杀之患固然大大减少,然而朝廷此时尚未开放海禁,而那些私商在汪直的庇护下,已经公然扬帆出入,比之先前,船数大增。虽然汪直这边,每个月都解上来不少银子到胡大督宪,说是征收的税银,也大大弥补了江南财务,然而毕竟现在朝廷未正式建制时,这些私商等于完全是在遵守汪直所制定之法规。我只怕,由此造成汪直势力过于壮大,未来尾大不掉。”
严鸿闻听此事,也不禁有些担忧。汪直他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此人深藏不露,颇有一代枭雄之风。自己先前是要以开海来为沿海商民提供生路,从而斩断倭寇来源。但如今招安已成,开海已迫在眉睫时,如何更有效的驾驭汪直,保证开海的结果是为朝廷带来更多收益而不是更多风险,却是一个不得不回避的问题了。
虽然恩师张居正曾经说过,自己只要往大方向规划,细节自有懂得具体事务的人去完成。但是,那是在应付国子监考试的时候。如今,自己动不动就被嘉靖万岁爷委任为钦差,这一方重任直接落在肩上,那么自己所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大方向的理念阐述,还要为结果负责了。
严鸿和胡柏奇、蒋洲、陈可愿,就这么一直攀谈,直到三更天才抵足而眠,沉沉睡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