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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听了点头道:“好,你接着说。若是海商果然如此捣鬼,漂没一多,势必不能继续造船贸易,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严鸿相信自己的岳父肯定有办法应付,但是谁让自己是姑爷?肯定得把脸留给自己露,当即说道:“那些海商是重利的,偌大条海船,真要凿沉了,他们也舍不得。再说了,管船引的是我,管红单的也是我,我能让海商有机会造船么?他们没船造,也得打咱朝廷龙船的主意。因此他们若要干这事,多半是把船买到手,再由主管官报漂没。若是咱们安排些锦衣卫混在水手里,跟着一起到新东家那,到时候一咬出来……我看就不是几十颗脑袋的事了。”
刘守有听着严鸿的主意,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忽然道:“你既知海商要打海船的主意,自然有办法提前预防。为何要单用这种手段,先诱人犯法,再予以剪除?”
严鸿点头道:“刘兄说的好。我这正是要挖下深坑待虎豹,设下香饵钓金鳌!不死几个人,怎么能让他们涨记性?不死几个人,他们怎么肯乖乖的交税?不死几个人,又怎么能让他们懂得,听话才能做好生意这个道理?我这只是在教他们学着做人,至于人命么,就是他们要交的学钱。”
刘守有道:“然则我们派去卧底的锦衣卫,却也有危险。若是身份被发现,难免死伤。又或者有海商铤而走险,真把海船弄沉,岂不是同归于尽?”
严鸿道:“刘兄所言甚是。不过咱锦衣卫本来就是干得刀光剑影的活路。追剿叛贼,刺探鞑虏,哪个不是要提着脑袋的?这帮豪商若是利欲熏心,为了一己私利,破坏开海,欺君害民,咱们锦衣卫就得斗他一斗,这一战端的是两军对垒,血雨腥风,比起那平倭防虏,也不轻松。既然是打仗,必多死伤。别说咱的锦衣儿郎必有损折,就是下官,说不定也叫恶贼砍了头去。然而这又何惧?这死到临头的滋味,下官在济南,在台州,都经历过了。若要保命,还是去读书,别说举人进士,就算当个秀才,一辈子也能在县里耀武扬威,并无杀头之虞。既然穿上飞鱼服,拿了绣春刀,那便是将一腔热血卖给天家!我只知道一条,若是有那豪商敢弄手脚,害了咱的锦衣儿郎,我必要他十倍偿还!我若死在海贼手里,也请陆大都督和诸位前辈为我报仇雪恨,则我在九泉之下,死而无憾!”
严鸿这一番慷慨陈词,其实一半是装。他寻思自家如今已是锦衣堂上官,就算开海真要和豪商明争暗斗,自个多半是不至于亲身犯险,乐的说些漂亮话。然而这番言辞,却让在座诸位锦衣官皆热血沸腾。与会的这些堂上官身份不一,有一部分是祖传的老锦衣,听了这话,却觉得好象听祖上说过,当初锦衣卫威风时,便是这副样子。多年过去了,本以为锦衣卫已经成了明日黄花,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个有干劲的人物。若真是能像他说的那样,说不定我锦衣卫以后还是能止婴啼的狠角色!
陆炳看严鸿在众官面前露脸,含笑点头道:“那这征税呢?”
严鸿道:“这就更简单了。我锦衣本就有征收地方常例之责,每年全国十三省,都要向我京师总衙门递解常例。可是最近几年,这上解银子,可是越来越少啊。地方上太多的买卖铺面有了官家背景,这个是尚书的产业,那个是御史家的靠山,我们锦衣卫能去收谁的?然而这种搞法,那些文官倒是腰包里满了,朝廷怎么办,天家怎么办,天下百姓怎么办?下官这才到江南,就要把税收起来!该交的正税要交,没了这个,莫非朝廷用度,全都从那些种地的苦哈哈百姓锄头把子里榨?咱锦衣的常例也不能少,没了这个,让几万儿郎喝西北风去?大都督,下官这里拍个胸脯,我严家的产业多,要带头交这个份子!”
严鸿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严家不参与,因此先表个态度出来。果然不用陆炳说话,朱希孝已经开口道:“严佥事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是咱锦衣卫的堂上官,还是陆大都督的爱婿。你家的产业,就是咱锦衣卫自己家的产业。若是连自己家的产业也要收常例,那还讲不讲个人情了?这万万使不得,从老夫这便说不过去。”
要知在坐的人,谁不拿自己的名字去吃几家买卖的干股?那些商家也不是吃多了撑的,为的就是逃税。如果严家真交税了,他们怎么办?难道也跟着交么?因此不用陆炳说话,这些人就不能让严鸿交税。
刘守有道:“朝廷优恤士人,士大夫家中行商免税,已是定例。贸然改动,只怕引起群情汹汹,于我卫中不利。”
严鸿道:“甚么定例,谁人制的定例?朝廷优恤士人,这不是坏事。连个县学里的秀才,都能免三人徭役,每个月还有粮食肉菜。可是这帮文官仗着特权,把那成千上万的生意都挂在名上,让朝廷损失巨额税款。这些开销,他们不负担,那就得转给一般平头百姓啊!群情汹汹,汹的是谁?无非是那帮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士绅。我倒要和他们斗上一斗!而且,便是文官士绅之中,也有好人。但凡明白些事的,知道家国一体,国强民富的道理,多半也会交税。那杭州六大家,也一样是士人,不一样交税么?那扬州盐商,多少士绅的牌子,不照样交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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