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点点头,伸出胳膊,虚扶一把,招呼彭铸进了驿馆。
彭铸是曹颙昔曰同僚,康熙五十年曹颙在户部任员外郎时,彭铸正是其手下主事。
曹颙外放山东之前,曾举荐彭铸与另外一个主事傅显功为自己的接任人选。结果当时的尚书很给曹颙面子,使得两人都升了员外郎,其中傅显功是福建司员外郎,彭铸则去了山东司。
因这个缘故,两人对曹颙多有感激,即便随后曹颙外放,彼此也没有断了往来。
尤其是彭铸,在山东司,打着公事的幌子,与外方山东沂州的曹颙保持信件往来。
直到曹寅病故,曹颙居家守制,而傅、彭二人相继外放,彼此才断了往来。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没想到又见故人。
曹颙在心里算了下彭铸的年纪,比自己年长十来岁,此时四十出头,本正当壮年。现下,却像是花甲老者,看来是过得不如意。
到了驿馆居所,伊都立便回了自己屋,留下小厅给他们说话。
彭铸带了几分拘谨,说话之间亦带了小心。
曹颙不晓得他犯了什么过错,只听说他当年是外放,是升了官的,怎么十来年过去,又降到五品,且被发配到盛京?
“说起来,倒是多年未见,不知彭大人现下在哪里任职……”曹颙思量了一下,问道。
彭铸道:“卑职现下在刑部当值……”
曹颙点点头,是了,若是在户部或者工部,他早就该留意到。户部与盛京户部一脉相承,有公文往来。盛京工部的话,他上午刚查询过官员名单,并没有彭铸的名字。
虽说当年上下级相处还算愉快,可只有曹颙提挈他们的,说起来还是彭铸欠曹颙人情。
而后年节多有往来,彭铸这边也多有攀附之意。
曹颙不喜欢彭铸的姓子,更欣赏傅显功一些。
可等到他居丧,两人相继外放,从此了无音讯,他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这两人的行为,不能说忘恩负义,可也也有过河拆桥之嫌。
彭铸还罢,本事跳脱钻营的姓子,如此行为并不另外意外;傅显功那边,则让曹颙失望。
没想到,多年以后,彭铸落得这个下场。
曹颙本不是大方之人,想起当年之事,不免跟吞了个苍蝇似的,便没有叙旧的兴致,想要端茶送客。
这时,便听彭铸道:“大人还记得老傅吗?”
曹颙点点头,神色淡淡。
彭铸叹了一口气,道:“天子圣明,老傅泉下有知,也当瞑目……”
曹颙听了,心中诧异。
彭铸口中的“老傅”,正是曹颙当年的另一个下属,接任他为福建司员外郎的傅显功。
傅显功虽年岁大些,可只比曹颙大二十岁,花甲还不到,怎么就没了?
“傅大人没了?”曹颙问道。
彭铸红了眼圈道:“老傅没了十几年了……老傅没得冤……”
曹颙虽觉心中疑惑,可也没有太大触动。
仕途凶险,尤其是地方上,势力复杂,不得善终的官员,这些年他见着、听说的,并不在少数。
想了想傅显功的姓子,方正有余,圆滑不足。是个实干的能吏,若是上司慧眼识珠还好,否则的话在官场上很容易吃亏。
彭铸像是压抑得狠了,倒苦水似的,一口气说了下去。
原来,当年他与傅显功相继外放,都去了西北。傅显功在四川,彭铸的陕西。
两人在京城同衙为官,又同赴西北,就保持信件往来。
不到一年功夫,傅显功就没了。
说到这里,彭铸的情绪有些激动,再次说道:“大人,老傅他没的冤……”
康熙五十七年,四川……曹颙的脑子中想起一个人。
果不其然,彭铸接下来的话,正同曾显赫西北的年羹尧相干系。
据彭铸所说,傅显功是被年羹尧害死的。
当年四川土人搔动,年羹尧曾出兵镇压,立下“战功”,并且因此得了圣祖青睐,从巡抚升到四川总督。
那其中的猫腻,彭铸虽说的含糊,曹颙也能猜测得到,无非是“污民为匪”,用人头充军功。
傅显功报的是“病故”,可据傅家子侄说,是与抚镇兵丁有冲突,棒疮致死。
他是个倒霉的,外放到四川为土知府,正好是土人作乱的地界。
“从四品土知府,被围殴致死,说起来怎不骇人听闻?卑职得了傅家侄儿的来信,震惊不已,不敢相信,只想着是不是傅家侄儿丧父之下,悲痛中有所误解。没想到,再等到傅家消息,却是傅家侄儿奉母还乡途中,阖家被土人截杀、无一活口的消息……”说到这里,彭铸咬牙切齿道。
要是搁在早年,曹颙听了这些话,许是嗤之以鼻。
可他做过直隶总督后,晓得督抚在地方的地位,那就是“土皇帝”。
年羹尧的姓子,又向来刚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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