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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泉,曹家庄子,前厅。
虽说屋子里摆了好几个炭盆,但是何茂财仍觉得额头不停地渗出冷汗。他是擦也不敢擦,只有垂手躬身站着。
曹元站在另一侧,也觉得浑身僵硬。倒不是说他有耳报神,消息多灵通。而是曹颙回庄子后,并没有直接叫人,而是先去了书房寻了曹寅。这就给胡成留出富裕,跑到姨丈曹元这里求情。
胡成虽没有在京城府里当过差,但是对于曹颙的脾气,也早有耳闻。自己这边倒霉催的,好好地下去收租子,遇到郭三家这样的无赖,上演了一出闹剧。
这一路回来,曹颙瞧也没瞧胡成。要是被训斥两句,打几板子,他还能踏实些。这样搭理都不搭理,胡成就算再愚钝,也觉得要糟糕。
曹元听得胡成所述,只觉得手足冰凉,不敢有半分侥幸之心。
今年京畿大旱,庄稼收成不好,曹家虽是井田,也被影响不少。
还是大奶奶初瑜心慈,顾念佃户不容易,又不好随意减租子,便使佃户中秋在各处庄子疏通水渠什么的。曹家这边,则是以银钱补贴,或者减免部分租子的形式,贴补这些佃户。
谁会想到上头的恩惠,到下头却是变了样,犯事的又是自己的内侄。曹元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胡成是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敢放他出来当差?
曹颙坐在座位上,心里真是轻松不起来。
自己就算艹心苦熬,这看不到的地方仍是藏污纳垢。大树都是从里头烂的,这句话果然有道理。
现下想想,曹家几处庄子,加上铺面,还有府中当差的下人,也有数百人。之前听说这个王府、那个公府的下人骄横,都当成笑话听,没想到自己家里,亦不能幸免。
屋子里一片寂静,曹颙不说话,何茂财与曹元两个自然也不敢先开口。
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就见赵同从外头进来。
曹颙这才抬起头来,道:“问得如何?何人举荐,何时当差,何时开始收租?”
赵同俯身回道:“回大爷的话,据胡成所说,他是去年二月,由大管家举荐,到庄子上当差。今年九月,负责收租子的秦鸣因年老体衰,卸了差事。由何管家提拨,胡成接了秦鸣差事。”
“好个‘举荐’,好个‘提拔’?老爷与我将家务相托,两位管家就是这般尽心么?”曹颙扫向曹元与何茂财富,冷冷地说道。
“都是小人糊涂,没想到这个孽障敢如此妄为?”曹元闻言,已经跪倒在地,道:“这般胡作非为的东西,要打要罚全凭大爷做主,只求大爷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要不然小人就算是死,也担当不起。”
何茂财亦是跟着跪下,叩头道:“都是老奴的过错,都是老奴的过错……”
两人之中,曹元还年轻些,四十多岁;何茂财却是白发苍苍,已经年过甲子。换做平时,曹颙不会坐受他们的礼,也不会任由他们下跪叩头。
现下,曹颙却是冷眼旁观,没有叫起之意。他看了眼曹元,道:“举贤不避亲固然好,也要小心,别闹得公私不分。大管家为父亲与我所依赖。大管家行事前,可否想到我父子二人?”
这番话说得和颜悦色,听得曹元后背发寒,忙叩首道:“小的知错,是小人糊涂,耐不住亲戚央磨,徇了私。”
在曹寅面前,曹元还能奢望讲几分旧情;在曹颙面前,他不敢做任何辩白。
府里下人都说少主和善,曹元可不敢这么想。
曹颙平素看着虽和气,但是这些年来亲近的人也是有数的。不说别人,就说曹元的弟弟与侄子。曹方在曹颙身边当差十几年,仍是年复一年的恭谨,不曾有丝毫懈怠;小满是近身小厮,说话行事丁点儿也不敢有冒失。
曹颙原以为曹元会辩解几句,毕竟身为曹府大管家,他平素也有些脸面。
见他老老实实地认过,曹颙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有些小瞧这个大管家了。这大管家平素虽略显木讷,却是有眼力见。
曹颙心里冷哼一声,不是迁怒曹元,而是自嘲自己过去的疏忽大意。
他又望向何茂财,道:“何管家,你是这昌平庄子的总管事。这些年我将外庄的差事全部相托,何曾啰嗦过什么?如今看来,倒是我的错了!”
“大爷,老奴……老奴……”何茂财心里委屈,却也是辩无可辩。说到底,还是他顾忌了曹元的势,不敢得罪,才会任由胡成行事。
曹颙稍加思量,道:“曹元荐人不当,何茂成任人不周,各革柴米一年,尔等可服气?”
曹元与何茂财闻言,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挑剔的,忙连道“服气”。
曹颙挑了挑嘴角,并没有叫起,转向赵同,道:“胡成收租是何例?加租几成?逼歼几处?赃银赃物几何?”
曹元才放下去的心,猛地又提起。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赵同并不是寻常长随,是曹颙身边最倚重的伴当之人。
曹府众长随中,能跟着出入宫禁官衙的,就有赵同一个。不少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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