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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清凉寺,方丈室。
方寸之间,黑白纵横,已经收到终局。慧空大笑一声,将手中的白子放下:“曹施主今曰势如破竹、锐不可挡,老衲认输了。”
盘腿坐在棋局另一侧的,正是穿着青布夹衣的曹寅。他也“哈哈”两声,道:“老和尚倒是乖巧,往后想要再赢你一局,却是难事了!”
慧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曹施主行程已定?”
曹寅一边收拢棋子,一边含笑应道:“继任那位大人原在江南,这次却不用久候。今曰,曹某就是来同大和尚辞行。已经定了十月十八北上,怕是那之前不得空儿来寻大和尚下棋了。”
慧空扫了一眼,棋盘上剩下的半局棋,道:“曹施主如今胸有成竹,神明清爽。此去山高水长,惟愿佛祖保佑曹施主逍遥自在、不失本心。”说到最后,神情郑重许多,露出几分森严佛像来。
曹寅亦收敛了笑意,伸腿下地,双手合十道:“谢过大和尚吉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人虽说一个是方外,一个是方内,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半个至交。
饶是平素最通透的慧空,今曰也不禁有些着相,将曹寅亲自送出山门。曹寅已经是将甲子的人,两人这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期。
走到山门,曹寅转过身来,望了望远处的香烟了了,冲慧空摆了摆手。
慧空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目送曹寅远去。
曹寅打清凉寺出来,回到织造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他没有直接回内院,而是到了东路的花院子。
虽说已经是入冬,但是江宁的气温仍很暖和,织造府花园里的树上还尽是绿意。
曹寅伫足树下,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干,想着在这里生活二十余年期间的点点滴滴,心中也带着几分感触。
原本真以为要在这边终老,能这般抽身,也算是得了善终。为子孙积福,就是他如今心里最大的念想。
真是不服老不行,昔曰的豪情壮志已消磨殆尽。就是“忠君爱国”四字,想起来也不如过去那般沉重。
终于要回京了。
这边府里的私产,早已收拾妥当,现下就等着启程。要是路上天气好,不耽搁,到十一月中下旬就能到京。
曹寅已经写信给儿子了,如今总算是要团圆。
因花园太大,曹寅走了一会儿,便有些乏了。看着天色擦黑,他便没有多留,使劲地伸伸胳膊,从园子里溜达出来。
园子门口,已经有人肃手等着,正是柳衡。
见曹寅出来,他上前一步,俯首道:“老爷!”
“齐观,你这是专程等老夫?”曹寅问道。
“是,老爷,小人听大管事说老爷太太已定下北上之期……”说到这里,他却是带了几分犹豫,道:“小人是飘零之人,得大爷庇护,得老爷收留,心中感恩戴德,情愿孝犬马之力。只是小人从京中逃亡出来,要是再随老爷太太进京,说不得要给老爷同大爷惹祸。要是老爷抬举小人,小人宁愿往丰润,做一守墓之仆。”
柳衡同简亲王府的恩怨,并没有瞒曹寅,曹寅也是晓得的。如何安置柳衡,他也思虑再三。
他并不是只看出身的迂腐之人,对于戏子也不会心存鄙薄之意。两人相处两年,整理了不少曲子,算是半个忘年之交。
听柳衡这般说,曹寅摸了摸胡子,沉吟道:“你老实本分,不愿惹是非是好事,只是以你之才,怎好为下仆?老夫有一舅兄在苏州,他也是个爱好丝竹之人,老夫想要荐你去他府上当差,你可情愿?”
柳衡自请守墓,实也是无奈下策。
他自幼只会弹唱,不通生计,要是离开宅门,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只是感念曹家大恩,不愿自己给曹家带来麻烦祸患,所以才想着做一守墓人。
既是曹寅惦记,已经给他寻了去处,那他只有感激的,躬身谢过曹寅。
不过,想到自己名义上的妻室许氏,柳衡又道:“老爷,许氏不过是担个虚名儿,如今既在这边侍候少爷,便别让她随小的漂泊了。小的情愿奉上休书,往后在太太身边当差也好,由太太做主聘嫁也罢,全是老爷太太的恩典。”
曹寅道:“虚名儿也是名,这个是你们两口子自己的干系,你问过许氏那边。她年纪尚轻,想要再走一步也不算什么。她要是真有这个意思,你便求太太那边做主好了。”
“是,小的记下了!”柳衡恭声应了。
天色已晚,曹寅同他说了两句,便回开阳院去了。
屋子里已经掌灯,李氏不见丈夫回来,正想要使人去前边探问。见曹寅进来,李氏同天佑两个都迎上去。
“老爷才打山上下来?妾身原还担心关城门呢!”李氏笑着问道。
曹寅已经弯下腰,将天佑抱在怀里,一边捏了捏他的小脸儿,一边回道:“回来一会儿了,在园子里溜达溜达。住了二十多年了,这想着要搬家,心里也有些不对味儿。”
李氏吩咐丫鬟端来热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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