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看着钱逸群,愣了一愣,方才暗道:你这道人真是狂悖!孙师傅是朕与皇兄的恩师,三朝元老,所以才面君不拜,你凭什么如此放肆?
钱逸群见崇祯眉头微蹙,心道:呦,看来惹皇帝不高兴了。不过话说,他才二十,看起来跟我一样老啊。
哦,是了,钱逸群不小心又犯了直视天子的罪过。
那边那太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感情这位道爷学礼仪的时候完全没听啊!
“你便是志异里的厚道人?”崇祯自己回到御辇上坐下,又命人给孙承宗赐坐,将钱逸群一个人插在那儿。
“微臣是真的厚道人,志异里什么模样反倒不清楚。”钱逸群心道:看来第一印象就糟了呀!唉,算了,听说崇祯帝很穷,本也不指望有什么封赏。
“你还是神霄派的掌教真人?”崇祯眯着眼睛问道。
“这个……”钱逸群微微一顿,暗道:这多半是孙钥那边传出去的,孔子说一粉胜十黑,诚不我欺!
“现在还不是,”钱逸群道,“承祧法脉之事,得有天命降下,微臣才敢应命而行。”
“哦……朕听说世庙时的陶仲文也是神霄派道士。”崇祯看了看孙承宗,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继续又道:“你也会炼丹么?”
“略懂。”钱逸群道,“不过丹道有内外之分。服食铅汞以图长生,微臣是不取的。”
崇祯往前倾了倾,饶有兴致问道:“你这说法,岂不是离经叛道欺师灭祖么?”
“非也,”钱逸群摇了摇头,“天道设教,为的是利益苍生。玄门之中,的确有不少高人为了自己长生得道而炼丹,乃至被称作祖师的,但微臣以为那只是个人行为,不足为世人法,不足为后世法。”
崇祯听了脸上一阵潮红,心道:这道人是个有见识的!若是祖宗说就铁定对,那还要我们这些后人作甚?
“终究名不正则言不顺,祖师之法还是不能轻易舍弃。”崇祯虽然有心打破那些祖宗成法,但总是有些心虚,故意这么说来就是想听听这年轻道人的说道。
“微臣以为,”钱逸群道,“无非是‘循宗明义,师古不泥’这八字。只要掌握了根本,体悟了祖宗之本心,未必就要一板一眼照般古法。”
崇祯微微颌首,对孙承宗道:“孙师傅,这道人有些见识。循宗明义,师古不泥。不错,很不错!”
孙承宗微微一笑,并没开口,心中却已经将这八字用在了注解自己的“重将策”上。
祖宗削弱武将之权,是怕出现唐时藩镇之祸,然而考究本心,为的乃是国家太平,不起祸乱。如今建奴已经悖逆称帝,祸乱以生,自然当应世而变,不可拘泥。
循宗明义,师古不泥!
说得好!
孙承宗心中颇为得意,今日引荐这道人已经算是值了。
“道长有何道术呢?”崇祯兴致更甚。
“道以术显,那是庸俗小人行径,陛下贵为天子,不该这么问啊。”钱逸群微笑摇头道。
“道长这话,倒似那些江湖神棍遮掩自己不通法术的幌子。”崇祯犀利道。
“陛下容秉,”钱逸群站直了腰,“微臣若是不得真道,焉能站在这里夸夸其谈,不惊不惧,谒真龙而气定神闲?”
崇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拍着扶手大笑道:“你这插科打诨的道士,拍朕马屁还要连带夸上自己!朕且问你,道人就不怕死么?”
“怕!”钱逸群简单明了道。
“哦?”
“因为怕死,所以乐生。又因乐生故,殄灭恐怖妄想,可证悟生死如一的道理,遂能不恶死。”钱逸群道,“自古恶死者夭,怕死者寿。故道祖云:敢于不敢则活。可作佐证。”
崇祯是天启出宫讲学的时候才跟着一起读的书,若非天启帝与这弟弟友善非常,藩王是不允许读书的。故而崇祯虽然天资不错,也有孙承宗、文震孟等高人传授,但学问到底浅了些。
他听钱逸群在这里绕着生死说了一通,半懂不懂,颇觉无聊,之前的兴致旋即消散,懒懒问道:“知道这些道理又有什么用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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