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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光和尚自幼学习佛法,精通典故,禅净兼修,却不能明悟灵蕴,不曾习得秘法。他对此原本就十分自卑,今天又被钱逸群当众羞辱,更是气得面红耳赤,甩袖便走。
周围信众大多是因为趋吉避凶、消灾解厄才来敬香礼拜,有几个对祖师是真情实意?见琼花观的年轻道士都有这等法术通玄,神通广大,激动起来,纷纷叫好,一边将钱逸群捧到天上去,一边又落井下石奚落慧光和尚。
钱逸群回到张天师座前,打了个躬,道:“弟子幸不辱命。”
大师不知臧否,起身便走。道乐旋即响起,众道人继续恭送大师回寮。
这事原本只是个小小插曲,钱逸群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慧光在士林之中却颇有些名气。许多淮扬士子将他视作佛印再世,以与他共游、参禅为荣。
慧光回到大明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说自己心性不好,经不住钱逸群考验,只说道士仗着自家地盘,用玄术欺负人。
又有几个一心向佛的居士,听说这事大为不平,纷纷道:“我佛如来传下人天**,三千界里唯我独尊,怎么能让个道士赢了去?定要再比过!就在大明寺比过!”
慧光一想,的确如此,怎么能坠了我佛名头?这些居士非但热心,更是有钱有权之人,当即联络亲友,在大明寺山门牌坊前搭了个三丈见方的法坛,靠近山门这边布下经幢宝幡。另一边却是空着,着家人大街小巷张贴论柬,要琼花观里的道士前来论战,若是不敢来,便是歪魔邪道。
陈监院被这论柬逼得无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自古以来,和尚找道士辩论就没一次按常理出过牌。何况道士讲究讷于言,敏于行,一旦跟人争口头长短。自家祖师爷那里就过不去。参加这种论战,除了自取其辱还能有什么意思?
然而一旦打开门做生意,就得按照一定的游戏规则来玩。琼花观若是子孙庙,当家道士自然可以把门一关,充耳不闻,自己修炼。既然是十方丛林,受大众供养,就得承担起维护大众道心、正信的义务。
道士可以不放心上,道观却不可以退让。否则那些信众退了道心。这恶孽算在谁身上?
“我忝为监院,的确不能逼你前去。总求在道门一脉,也帮我维护一下祖师道场吧。”陈监院苦口婆心对钱逸群道。
钱逸群自从张显庸回龙虎山便有些恹恹,总觉得没了天师坐镇,这观里气象一时变化,变得俗不可耐。他又想着玉钩洞天下面的郭璞真墓,也不知道《青囊中书》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琼花虽然仍旧开着,但是“钥匙”的关键却再也抽不出来了。至于阴山法里的落黄泉,那更是无从学习。
身在宝山之侧,却无入山之路。人世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么!
“张师离去前,曾说起玉钩洞天之事。”陈致和见钱逸群神情萎靡,漠不关心,索性拿出自己观人的本事,一针见血,挠到了钱逸群的痒处。
“唔,张师怎么说?”钱逸群问道。
“张师说。你必然会寻机再下洞天。”陈致和见钱逸群上钩,主动在握,不由微笑。
“张师可让监院老爷留下什么话给我?”钱逸群精神一振。
“张师说,让我牢守洞口。不可让你下去。”陈致和缓缓坐回圈椅,好整以暇道,“张师说了,厚君贪恋小术风景,而《青囊中书》九卷中都是天文堪舆、五行卜筮之术,恐怕他得了之后越发背离大道,难成道果呢!”
钱逸群宛如被凉水兜头浇下,心中暗道:你倒是好心,可我偏偏对大道没甚兴趣!我只求玄术过人,保家平安而已!你当初说好要指点我融入伏矢魄关节,食言而肥不辞而别也就罢了,却关照监院钳制我求术之路,真是坑爹无极限!
“不过,我却不这么想……”陈致和笑吟吟着钱逸群,后面的话也不说出口。
钱逸群大约也猜到了陈致和的意思,心道:反正输赢不关我事,那帮和尚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对我下毒手吧?充其量就是走一遭,若是能换一套《青囊中书》可就赚了。
“陈爷智慧通达,所言极是!”钱逸群笑嘻嘻道,“既然陈爷信得过,小道便走一遭,只盼不给祖师道场丢脸。”
陈致和咧嘴笑了。
从正月初一到初九,每天除了早晚功课之外,上午要诵《皇经》,下午要拜《皇忏》。因为初九日是玉皇圣诞,初八晚上得举行“祝寿”道场,初九早上举行“庆贺”道场。如此一来,约定辩论的时间就只能定在初十日了。
钱逸群对于玉皇圣诞云云完全没有兴趣,很希望早点走完过场,好去玉钩洞天取《青囊中书》。原本只是计划在扬州休整几日,现在都已经待了一月有余了。说起来过完年就是崇祯四年,不知道这一年又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要发生。
钱逸群想到眼下的年岁,不由庆幸自己虽然托生明末,却生在个小富人家。若是生在皇宫内院,更悲剧点生成了崇祯皇帝,那日子得怎么过?大明朝千疮百孔,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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