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新正在院子里劈柴,他以前是不用干这活的,父亲会让他去读书或去玩耍,不让他干这活。他劈着柴,满头大汗,他看见黑子进了院子,停了下来,“黑子,你来了?”黑子看到辍学才没几天的李远新似乎成熟了,他没有理由再去责怪李远新,他不告诉黑子事情的真相肯定有他自己的苦衷。黑子问:“你爹呢?”李远新小声地说:“他睡着了。”黑子把鸡蛋递给李远新,“远新,给你爹补补身子吧。”李远新收下了,他放下柴刀进了里屋。黑子就拿起了柴刀,一下一下扎扎实实地劈起柴来。
李远新的母亲正在做饭,她听说黑子来了,就赶紧出来了,她的脸上漾着一层似是而非的笑意,她说:“黑子,快住手,怎么能让你干!”黑子说:“你今天怎么客气起来了,不就是劈劈柴嘛,没什么的。”李远新的母亲脸红了。李远新出来了,他对黑子说:“我爹醒了,他让你进去。”
李母说:“黑子,你就进去吧。”
黑子进了李远新父亲的卧房。油灯下,李父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他的脸色寡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神气。但他的笑容是那么真实,他提起嗓音说:“黑子,坐坐。”
黑子说:“叔,你好好休息,什么事都没有的,休息一段时间过后就好了。”
李父笑着说:“傻小子,能有什么事嘛,你不用安慰我,我也清楚。黑子,远新虽说不去读书了,但你也要经常来,你们是好朋友。”
李父的脸上没有一丝病人的那种忧郁的痛苦,他还是笑得那么开朗,虽说有些病后的倦意,但也的确有种感染人的力量。黑子笑了,“我会常来的。”
李父说:“这就对了。”
黑子说:“叔,我能每天晚上来帮远新补习功课吗?”
李父看了看忧郁的李远新,“远新,你看呢?”
李远新说:“算了算了,打铜也是挣饭吃,打铁也是挣饭吃,不读书也没什么,把田种好了,也是蛮好的,我爹不也是没有读过书嘛,不也成天乐呵呵的。”
李父不说话了。
他还是笑着,也许他累了,不想说话了。黑子是个十分懂事的少年,他对李父说:“叔,你好好躺着,我该回去吃饭了。”
李父笑着点了点头,黑子就走了。他和李远新约定晚上到河堤上去,李远新答应了他。
秋风瑟瑟,大河的呜咽声传过来。
黑子和李远新坐在河堤上,望着空蒙的远方,远方一片漆黑。偶尔有流星划落。黑子想,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该又有人陨落了吧。
黑子问:“你爹得的是什么病?”
李远新说:“是绝症。”
黑子说:“你爹还那么年轻。”
李远新说:“我妈说,那是命。前段时间,一个夜里,我爹突然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他肚子痛,痛了一夜。我们都以为不过是肚子痛,没有在意,没想到一天比一天厉害了。我和我妈带我爸到县城里看病,医生说是绝症,回家等着处理后事吧,没救了。我们才回来了。”
黑子捡起一块石子扔向远方。
李远新说:“可我爹总像没事一样乐呵呵的,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几天了,他越是那样乐呵,我们心里就越难过。”
李远新哭了起来,“黑子,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爹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哇!”
黑子的眼泪也落下来了,他没敢让自己哭出声来,他搂住李远新的肩膀,说:“远新,你别哭,哭也是没用的。远新,你千万别在你爹面前哭,你要笑,要笑出来,让他感觉到你们也是很快乐的,像没事一样。”
李远新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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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父可以下床了。这可是让人兴奋的消息。李父走出了房间,走进了村里,他在村间熟悉的村道上走过来又走过去。只要碰到人,他就会主动和人家打招呼,笑容满面。碰到平时有话讲的人,他就会站在那里,和人家说上一会儿话。他说话的声音很大,笑声爽朗极了,富有感染力。
人们都说,李父的病快要好了。
李父碰到了生产队长。
生产队长说:“可以出来走动了,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李父笑出了声:“队长,不是我吹牛,过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出工了。”
生产队长笑笑,“行,只要你出工,我就给你加工分。”
李父说:“工分就不用加了,我讲笑话的时候,你不要说我磨洋工就行了。”
生产队长说:“你这家伙,就知道搞笑,好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父在村里走动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人们真以为李父要好了,不会有什么事了,是的,如果现在有谁路过李远新的家,都会听到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李父是个很喜欢开玩笑的人,哪怕是在劳动中他也经常会讲些笑话逗得大家笑痛肚子。黑子听说过他在田野上的笑话。那是夏天的时候,社员们割完稻子坐在阴凉处休息,李父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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