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阵猛烈地抽打已经皮包骨头,只剩一副大骨架的老牛。
老人气得全身发抖。
他又听到李文治在呵斥老牛:“死牛,再不走就杀了你吃你的肉!”
这话在老人听来是那么恶毒。
他口里说着:“造孽哟,造孽哟!”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李文治扑过去。
他不顾一切地从李文治手中夺过竹鞭,扔在一旁,他红着眼对李文治说:“你怎么那么狠呢,牛老了,不能动了,你就不能让它休息一会儿吗。人都会老,何况是牛!”
李文治见老人真的生气了,把犁一扔,赌气地走了。
李文治找到了在地头抽烟的生产队长:“队长,这可不能怪我哇,不是我不愿意干,而是王喜贵不让我干!”
生产队长吐了一口烟,问:“怎么回事?”
李文治指了指老人和牛,“你自己看看吧。”
生产队长朝那边望过去,他看到老人给老牛卸下了身上的枷套,然后牵着牛往村里走去。
生产队长没有做声。
他递给李文治一根“经济”烟,说:“抽一根烟吧!”
李文治接过烟,和生产队长对了个火,他吐了口烟雾说:“这可不怪我哇,你可不能扣我的工分。”
生产队长说:“牛也许真的老了。”
李文治看着在阳光中远去的老人和牛,若有所思。
生产队长说:“我看要添一头耕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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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的阴冷的冬雨让老人心焦。
老人给老牛换了个地方。他把自家放杂物的空房子腾了出来,把老牛牵进了杂物房。在此之前,他把杂物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天花板上看不到一点蜘蛛网。他用油布把窗户严严实实地蒙上,怕冽风会吹进来让老牛挨冻。他在杂物房的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因为牛栏一下雨,水就会流进去打湿了地,老牛说不定一躺下去,第二天早上就站不起来了。
牛老了。
牛在这样舒适的房间里感受到了老人的温暖。
老人坐在躺在干草上的老牛面前,抚摸着老牛的头。牛眼浑浊。老人想起牛年轻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牛是头好牛哇。
它高大壮实,力气很大。村里的黄牛没有一头可以和这头牛匹敌。它要是和别的牛斗起来,胜者肯定是它。那时候它犁地跑得多欢呀,不要说一个铧犁,就是两个铧犁合在一起,它拉起来也风风火火,把犁田手累得吭哧吭哧地跟不上趟,一直叫它慢些走。
牛年轻时神采飞扬。
那神气劲让老人一想起来心中就充满了幸福感,因为这头牛是他饲养大的。从一头病歪歪的小牛养成一头健壮威风的牛,他花了多少心血哪!
老人的眼中跳跃着火苗。
那时,他还年轻哪,如今,他和牛都老了哇,不堪一击了。
他盼望着天晴,天要晴了,他就会在正午的时候把牛牵到山坡上去放牧,它可以吃一些没冻死的青草,还可以在野地里晒晒太阳,他自己的心情或许也可以得到放牧。
多少年来,他和牛的命运早已经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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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放晴。
天一晴,太阳出来,就暖和了不少。但要在没有风的日子,天气才会真正暖和,有风吹来的日子还是很冷的。太阳就像是永远煮不开的温吞水,要死不活的,但总比下雨天要好。
有风的日子,老人不会牵牛出去。
碰到没风的日子,老人就把牛牵出去了。在那被阳光晒得微暖的山坡上,牛悠闲地吃着草儿。
老人坐在草地上,目光向很远的山峦眺望。莽莽苍苍的大山让他觉得沉闷,眼皮老抬不起来,进入这个冬天以来,他老是流鼻涕,咳嗽,胸口像堵了块巨石。
他的眼也花了,有眩晕的感觉。
老牛吃饱了,优哉游哉地走到老人面前,躺了下来,头依偎在老人的身上。老人抚摸着牛的头,牛的双眼一眨一眨的,好像在享受着老人的爱抚和温情。
老人会想起一件记忆犹新的往事。
那是牛还没有成年时的一件事。
好像是在另一个山坡上,老人牵它出去放牧。老人看牛吃饱了躺在山坡上倒嚼,他就去解了个手。一回头,他看到小牛牯背翻了过来,四脚朝天乱蹬。牛的嘴里吐出夹杂着青草的白沫,牛泪一直流着,牛发出凄凉的叫声:“哞——”他吓坏了。他跑回村里,叫来了生产队长。那时已是黄昏了,生产队长说:“不好,牛中毒了!”他赶紧对老人说:“喜贵,你赶快去镇上请兽医,快去!”
老人不顾一切地朝镇上奔去。
他心急如焚,牛要是死了,他会一辈子不安心的。从曲柳村到镇上有二十多里的山路。他在山路上狂奔,路人说:“这人走那么急,不是奔丧吧。”
等他来到公社,天已经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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