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三使节在临安呆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包括赵构失踪之事。
没错。一国之君。建炎天子,消失于海上,整整两个月。那一群伴驾大臣。寻遍了方圆百里海域,依旧是人船俱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赵鼎、张俊为首的那一群人,孤魂野鬼一般在海上漂荡,压根不敢回临安。
他们也想过会不会是被天诛军俘掠去了,但屡次入长江与天波师交涉,对方总是矢口否认,并反口指责他们欲稼祸于人。打又打不过,闹又没证据,最后实在没辙,拖不下去了,只得老老实实回临安,向太后请罪。
天子失踪,生死不明,这是何等大事!
孟太后完全乱了方寸,立即召来赵士褒与吕颐浩。这二人一个代表宗室,一个代表朝臣,能拿定主意的,只能是他们俩了。
乍闻此惊人消息,这二人也是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一致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官家失踪两月,大海茫茫,何等凶险,想必凶多吉少。为今之计,只能另立新君。
“新君?立谁为好?”孟太后可犯了难,太子去岁才夭折,眼下官家无后,还能立谁呢?
赵士褒的脑海立即把南渡后幸存的宗室人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半晌,摇摇头,没有合适人选啊!
吕颐浩却在此时,想起了代表天枢城而来的赵氏三使提供的消息,当下拍手喜道:“为臣想到一人,着实再合适不过——便是官家复生,按长幼之序也应让位于此人。”
“是谁?”
孟太后与赵士褒异口同声。
“便是闲居天枢城之七王!”
“太后、郡王、相公……欲迎立七王?此事可真?”这消息对赵氏三使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没饮几杯酒,人都已半晕了。
“除了七王,还有谁更合适登位呢?”吕颐浩把酒杯向前一推,“还望三位尊使,速速派人回天枢城,向渊圣皇后言明此事,望其恩准。”
吕颐浩说这话,明显是不知道天枢城的当家人是谁。赵氏三使当然知道,这事最后拍板的,只能是那个人而不是皇后。不过,想来他应当不会拒绝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七王身登大宝,他们这些患难与共的宗亲……赵儆与赵供想到终有出头之日,心里那个激动哇……
了却心头一桩大事,吕颐浩与赵士褒也暗地松了口气。正事谈毕,下面就是谈风月了。
吕颐浩双手一拍:“请师师小娘子再来一曲。”
于是,雅阁里,又袅袅飘荡起那阙曲子:
“辇彀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遇湖湘。缕衫檀板无颜色,一曲当年动帝王。”
赵儆听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赵供却小声道:“方才进楼之时,似听到此曲……”
赵士褒轻叹一声:“伤心人别有怀抱。靖康年间,东京城破,师师的遭遇堪是坎坷,难以对人言。颠沛流离至江左后,半隐不出,偶尔献技,必歌之以此曲。”
赵供恍然,心下也是感概万千。这位师师的艳名,当年也是冠盖京华,自个求之一见不可得,不想今日隔帘听曲,心中却也只剩凄凉,再无昔年绮念。
赵忠突然自座上起,将一封素笺呈至帘前,朗声道:“何意歌旧曲,此有翻新词,便请小娘子一歌如何?”
“新词么?甚好,请嬷嬷取来一览。”
吕颐浩讶然道:“赵君也有绝妙好词么?”
赵忠笑而不语。
帘后先是轻咦一声,随即沉寂,半晌之后,帘后响起幽幽地叹息:“不愧为易安居士,以女子之身,怀须眉壮志,不亚于那支‘红煞’女军,这才是奇女子啊!实令只会艳词觅愁之我辈愧煞。”
随后,帘后响起一阵完全不同于先前绵软丝竹曲调的金戈铁马之音,清越唱词,歌动满楼,飞越西湖,环绕孤山: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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