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每过一会时间,就马上会有一个新的传言出来。
灵丘城中,虽然关门闭户,甚至是熄灯灭火,可是城中的百姓居民商贩们,却并没有几个真正睡着的。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因为这关系到城中绝大多数人下半生的命运。
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可所有的消息集中在一起,就没有一个是对沙陀人,对李国昌父子有利的消息。这些消息越聚越多,慢慢的,在众人的心中,沙陀人已经四面楚歌,彻底败亡。而各种的唐军,此时似乎正顶盔贯甲向灵丘四面包围而来,仿佛随时要冲破那漆黑的夜幕,从迷雾之中跳出来一样。
“兄弟,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啥的都有,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们谁说的是真的?”一支正由朱邪氏府第走向北门的马队里,一名家将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压低声音问另一名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家僮。
“不知道。”被问的那人有些语带茫然的回道,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要是这个时候能下一场大雨,唐军各路大兵也许就难以行军。或者,因为大雨,也许振武和留后便逃不出唐军的追击包围。打仗的事情,变化莫测,谁能知道是个啥结果,就跟赌钱一样,有时完全靠的是运气。打仗再厉害的人,如果运气不好,也没用。”
“打仗还能跟赌钱一样简单?”年纪大些的家将摸不着头脑,“你别哄老哥哥了,赌钱谁都会,这打仗可不见得人人都会吧。”
“赌钱可不是人人都会,除非你不计较输赢。要不然,赌钱也很要本事的。一般来说,赌钱有两种赌法,一种是稳扎稳打,小心算计好了,赢也不会赢太多,输也不至于一下输掉老底。另一种就是完全凭运气,不分青红皂白一下子全押上,是死是活听候老天发落。”年轻一些的家丁控住马头,白马在细雨之中不安地踏着碎步,老家将嘿嘿一笑,摘下皮盔伸手抓了抓头发:“说的是,我就喜欢一下子全押上。”
“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少年点了点头。“打仗也是一样。当年唐太宗手下有两员大将,一员是李绩,一员是薛万彻,太宗皇帝说,李绩打仗小心谨慎,不会大胜,但也不会大败,薛万彻打仗勇猛急进,要么大胜,要么大败。你说,这打仗,其实不就和赌博是一个道理么。”
老家将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一样。小兄弟有点意思啊,以前我怎么在府中见过你?”
“十四岁了。”年小家丁沉默了片刻,“我刚从直谷关回来,以前我没有姓,现在我姓李,李嗣源。”
“李嗣源?”老家将在马上沉吟着,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来,“李嗣源?你是邈佶烈?留后不久前新收的义子?你父是李霓?”李嗣源在雨中点了点头,说不清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感觉。他家世代是沙陀酋长的部将,李嗣源的父亲李霓,叔父李霆、李雷、李震四兄弟都勇猛善战,是酋长李国昌的重要将领。上月,父亲李霓与叔父李震李雷李霆跟随留后李克用出征遮虏城。那一战,沙陀军再次展现了他们的无敌勇猛,一举连克代、忻、岚三州,直逼太原。不过这几仗也打的很猛烈,他的父亲李霓、叔父李雷李霆李震四人从征,结果最后三叔李霆带回了三位兄弟的尸首。匆匆安葬了三人后,李霆又接令赶往振武军去了,临走前,叔父告诉他,留后已经说议要收他做义子,甚至给他取了一个汉名,李嗣源。
邈佶烈改名李嗣源,成了沙陀少主李克用的义子。虽然父亲死后,他还没见过义父,但李克用已经将他安排到了直谷关去任军校。谁知,他才到达直谷关没一月,直谷关就在前夜被突然攻破了。要不是关上的守将曾是他父亲的部将,派人掩护他突围,他此时早命丧直谷关了。
沙陀反唐,才打了小半年,他父亲和两个叔父就死了,他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骑在马上,他突然在想,他们为什么要反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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