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之上,文惠帝半阖着双眼倚在榻上,身边的宫装丽人动作温柔,正在一勺一勺的往他嘴里喂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淑妃。
她喂得极为耐心而小心,文惠帝每次只能吃一小勺,她便一小勺一小勺的吹冷了,自己试过不烫,才慢慢的喂到文惠帝嘴里。一边喂还一边轻轻的拍着文惠帝的背,让他呼吸的更为梳顺。
好容易一弯腰喂完,董淑妃从一边的搪瓷碗里挑出一枚糖渍果子塞到文惠帝嘴里。文惠帝皱了皱眉,待咽了下去,将嘴里的最后一丝儿苦味褪去后,才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个。”
“陛下不怕苦,是臣妾怕陛下怕苦,”董淑妃温柔笑道:“陛下就看在臣妾的面上,吃一点儿这果子吧。”
文惠帝被她逗笑了,眼中柔和几分,道:“这宫里,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意。”
两年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有很多。文惠帝再如何龙精虎猛,终究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更何况他还有这么多比他更年轻更强壮,野心更大的儿子。内外情势都危急,他老了许多,身子也渐渐变得多病。
太子的病情也岌岌可危,太子一派倒是渐渐不敌,周王静王来势汹汹,轩王离王虎视眈眈,连带着文惠帝看后宫中的女人也是十分厌烦,在这个时候,与世无争的董淑妃和定王傅修宜就入了他的眼。
帝王最放心的,便是这样没有野心的儿子和女人。文惠帝生病的时候,最爱召见的也是董淑妃来伺候他。而在这样的圣眷之下,董淑妃仍就如平日一般谨小慎微,更不会主动与文惠帝说定王的事情,文惠帝就更满意了。偶尔也会与董淑妃谈论些朝堂上不顺心的事。
“朝贡就要开始了。”文惠帝叹了口气:“传信的人说,沈信就在这几日回京。朕两年前将他逐出去,只怕他心中还有怨气。若非情势紧急,朕绝不会引狼入室的。”
“陛下,”董淑妃笑道:“沈将军是您的臣子,自然是要为您做事,您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陛下何苦折磨自己?”
“臣子?”文惠帝冷笑一声:“这臣子比朕的声威还要大,朕怎么相信他想当个臣子。当初的谢鼎亦如是,不过他失了儿子,如今谢家倒是不堪一击,朕也懒得赶尽杀绝。这沈家,朝贡一过,还是……。朕总觉得不安心。”
董淑妃不再说话了,在这个时候,她若是说话,便有后宫干政的可能。因此便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摆弄着那搪瓷碗。
董淑妃的淑芳宫里,此刻也正站着一人。那人华服高冠,生的冷峻风华,正是傅修宜。比起两年前,他越发显得稳重成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致。
“沈信今日歇在城外,明日一早进京。”他面前的侍卫躬身正与他低声道。
傅修宜握紧手中的杯盏,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突然展颜一笑:“裴先生神机妙算,说的果然没错,明日到京……”他道:“传令下去,城门守卫都听着,沈信回京的时候,要满城奉迎。”
侍卫拱手称是,连忙退下了。
傅修宜负手而立,面上闪过一丝深沉。两年前沈家一招釜底抽薪,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如今再回定京,傅修宜有一种感觉,这也是沈家谋划的一步棋。或许沈信早就知道自己会有回京的这一日,所以当日离开的时候才那般潇洒果断。
既然如此,那就将沈家再放在赤火上炙烤一回如何?让沈家做个靶子,让文惠帝、周王一派、离王一派、甚至秦国和大凉的目光都盯紧沈信这块肥肉如何?他总归是个非常记仇的人,更讨厌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敢算计他傅修宜,沈家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
第二日一早,沈信一行人就重新出发了。从这处客栈开始赶路,中午之前便能抵达定京城。因着还要找宅子,最好是越早越好。
等到了定京城的城门口,守城门的守卫一看沈信的腰牌,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沈将军!”说着就让人快开城门将沈信一行人迎进去。
罗潭道:“姑父,他们好像很尊敬你啊,看来姑父的官很大。”
沈丘和沈妙却同时皱了皱眉头。当日他们离开定京城的时候,那些守卫一个个冷眼看人的嘴脸,巴不得落井下石。如今这般热情,定然不只是因为需要他回来震慑秦国那些人的缘故。大约是……受了某些人的指点。
罗潭撩开车帘子往外看,惊叹道:“这就是定京城啊,好大好热闹,比小春城的人多多啦。啊,小表妹,你们这里的姑娘生的真好看,怎么能那么水灵呢?天哪,连公子哥儿都白白嫩嫩的。”
她这般聒噪,就有离得近的人听见,转头往这边看来。不看不打紧,一看就惊叫起来:“是沈将军,沈将军回来啦!”
沈将军回来啦!
沈信在明齐老百姓心中本来就名声显赫,这两年来谢家出事,沈家也搬走,实在让人生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甚至在秦国和大凉的人来到定京时,也会倏然生出一种无法自保的卑微感。而这个时候沈信的出现,无疑是让百姓们有了一个主心骨儿,登时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皆是四处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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